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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道统,延续至今,如蒲英散籽,飘至九洲,生根结果。春去秋来,道教虽有宗门派别之异,可究其本源,均是溯于黄老,成于张天师。
如今天下道学主分正一、全真二派。正一派于龙虎山立祖庭,亦有青城、三清、鹤鸣等立教传道之名山;而全真则于终南山修重阳宫,外有武当、齐云、老君等道家山岳,九宫隶属全真一脉,山小观多 ,由道清师祖开山立教,传与现今张道玏之手,百年香火不断,论道说法的风气愈发纯正,如若方丈,终是有了能与其余名山一较高下的资本,仿佛一个籍籍无名的贫寒书生,不光考取了功名,还硕业有成,得来封官进爵的大好前程!
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的主流处世观点,只要是个初识道学的道童,也是心有所知,大不了其中的深意与该如何顺应其理,就可能幼而不知,只是世间方士、道人济济一堂,其数量虽然比不上天下儒家门生与那些读书人,可相较于当今的释氏众僧,则要,而其中却不乏心术不正之士,虽读的是千古丹经,却多空以为数张道玏所著之《金丹真经》是世间最妙,将其余道教经传弃之不顾;学的是鼻息吐纳法,说是说要坎离交并,自生黄芽,却“思绪万千”,圣人有言,“心不正,自然识不得真铅汞,成不了长生不老仙。”要知金丹一粒重千金,世人得知永长生。不可能像这些误入歧途的修士所想的那般轻而易举地氤氲天地之气而自降甘露!
谁说道儒本真分二家,道士悟真仍需从说文解字抓起,比如这《金丹真经》,修道之人只有读之再三,才能稍知其妙,上面的一字一句,都要深究棉思,其中不乏像那些读书人一样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的年轻道人。反复寻译推敲,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要知道学道正长生之路的坎坎坷坷,光阴蹉跎、一去不返,若是失枝脱节,就可能达不到大道的宗元,修道之士可寻捷径不假,如天下炼气士物色天材地宝,可一旦趋旁门之曲径,谓之左道,便可能失之千里,差之毫厘,儒家圣人有句话说得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说起求道之路,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务必兢兢业业、踏实躬行,可作为道家一脉传人的寒酸老道张道玏眼中的小师弟可并非如此,老道士清静无为,作为掌教师兄,外人看来,张道玏似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是不愿插手阻挠师弟张道璆另辟蹊径的举止,不晓得人家心中所想,其实谓之不至于此,只是这位称得上是道教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并不清楚张道璆急功近利的迫切心境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若是知晓自己师弟为了心中的“大道”走的并不是旁门左道,而是邪门歪道,又会作何感想?
这位从南楚荆州远道而来的修士目的明确,不同于大多是炼气士那般云游四方,寻觅宝贵机缘或是摄取天地气运而境界高升,走长生之道,年轻道士涉足东越之地只为一人,便是少年姬应寒。这位跻身炼气化神之境的道人看得出少年身上所附气运的玄机,谓之“附”,自有道理,不同于那些真正吸纳外界气运而炼为己有的气数。不然,论起辈分,也位也算是年轻道士师侄孙孙第一道的少年早该在炼气修为与武道境界上有半只脚跨进门槛的迹象,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光景?这方面,在张道璆看来,用平平无奇一词形容少年都有些过分了。因此,自打张道璆见了白衣少年第一面后,就根本不看好这位十二三岁的孩子,视此人如穿锦衣、佩美玉、揣黄白而大摇大摆穿接过市的“乞丐”,要么成了花钱大手大脚、不懂金钱来之不易的散财童子,要么上辈子真是个乞丐,这辈子钱太多,堆金积玉,内心纠缠万分着不知如何用恰到好处的钱财买得值钱货物!而道士在仙人巷中遇到的乌云密布、雷霆万钧之景,就让他更认定自己的猜想。因此,年轻道士信心倍加,只要自己略施小计,避开一些人的视线,必不枉白来这青山镇一趟,当下,正如张道璆所想那般,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落入手中。还是要归功于那和自己只见过两面的杨姓男人。
这半年多来,道士少有和小镇上的人接触攀谈,一有空闲便登上蛇山,静坐吐纳,只是离山顶破庙远之又远。张道璆千方百计地想要巩固炼气二境的修为,可多半是徒劳无功,今日亦是如此,只是到太阳西落,道士也没有下山去
张道璆远远看到那黑衣男人大笑着走上山来,手里拎着两坛酒水,胳肢窝夹着一幅画卷,来到年轻道士身边,递出一坛酒来。
阴气道士并不领情,没好气地说道:“没心情!”
没心情也好,那这两坛美酒都归自己所有,一起大口喝下肚去,那也是畅快至极。毕竟,这两坛酒是男人自己花钱买来的上好花雕,平日里还舍不得喝,今天实在高兴,这才往那金宵楼里钻,真的没少花银子。
杨大个放下手中的一坛酒,轻轻咳嗽两声,递出画卷。
张道璆原是愁眉不展,此时眼见男人手中之物,这才微微舒展面容,可依旧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一丝高兴,硬要往好的说,唯有片刻心安!
张道璆伸手接过画卷。
男人问道:“不打开看看!”
毕竟是名副其实的炼气士,还位于二境,手中物件的优劣一眼便知,咋用的着打开观看,张道璆与许桐还是有所区别的,前者只看重绘画蕴含的灵气,而后者则在此基础上要欣赏少年的高超画技!
这位满身阴柔气的年轻道士看了看眼前之人,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仔细一想,指着杨大个腰部问道:“你的刀呢?不,他的刀呢?”
黑衣男子提起酒壶,仰头咕噜咕噜灌下一大口酒后,指着腰间一左一右长短粗细不一的两根挂绳回答:“送与那姬姓娃娃了,他娘的!老子还赔上了一块上等的玉辟邪,本打算当作一件传家宝,保佑子孙世世代代免受妖魔邪物侵害!”
道士冷笑一声,反正自己是不相信有这种说法,只是一个值些银两的玉器罢了,自然不会真的有驱邪避灾的奇效!
黑衣男人对着道士诉苦:“那下子还真是问题多,一个接着一个的问,我都快被他烦死了,比娘们还话多,要不是忌惮那姓司的,我早就在他将画递交给我后一刀劈死一了百了!”
“姓司,好笑,是姓司马才对!”
“一块玉、一把刀,换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画,这买卖是不是亏了?”
“亏不亏,你就不用管了。我看你是舍不得那块玉辟邪与司马长安的名刀诸犍!”
男人摆了摆手,舍得,怎么就舍不得,只是自己费解那少年有何绘图本事,随便绘就一图就值得九霄云外的大齐国师愿意以天下第一刀殒命来交换,眼前的道士不愿作何解释,男人也懒得多问。换个角度来说,也就是男人用自己的那柄破刀与一块玉辟邪换取了那位江姓刀圣的遗物,男人自己说什么也不亏!
诸犍、殒命皆出自烛清之手,这位炼器大家只打造刀,而不铸剑,十年前是如此,想必十年后也是如此。
杨大个先前已经感受过名刀诸犍的锐气,虽然只是在外行人眼里对着空气一顿乱劈,最后还落了一个大笑话,其实这些都是他故意为之,偷梁换柱的把戏信手拈来,可现在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到底是谁的刀与谁的刀换了换,男人心知肚明!
就算诸犍真被杨大个收入囊中,不是不可,只是自己与张道璆初次见面之时,对方已经答应了那桩买卖,诸犍与殒命全归杨大个所有,反而是无益,剑侠便可以心剑合一,因此能驾驭一把飞剑,只是不能御剑遨游天地,那可是飞剑至二、最多为五的剑仙境界,有了人与剑的通灵,才能有真正的飞剑一说,自然,二尺刀也是如此,可两个娃娃抢着喝奶,先不说够不够喝,怕就怕吵起架来!
黑衣男人拍了拍道士的胳膊说道:“天下有名的宝剑是不是都用活人献祭的?这才有了剑灵一说?”
年轻道士笑着答道:“多半如此!”
男人瞥了一眼自己腰间,空无一物,竟有些无奈,继续问:“剑有剑灵,刀有刀灵,这我知道!只是诸犍与殒命的灵气所在?也是如此吗?先前我试过司马长安的诸犍,的的确确的认主之物,没有个一年半载的驯服与温养,虽还是一把锋芒毕露的绝世好刀,可真真正正的意气却是被‘束缚’!”
道士默不作答,变回如初的冷漠!
说起祭剑,也有征伐四方的军队,偶有天灾人祸便举要以牲畜祭祀之法祈求神明保佑,恳请天仙庇护,屡见不鲜。铸剑献祭的行径,只是所献祭之物竟是活生生的人,更有铸剑师将自身投入剑炉之中祭剑,牲畜也好,宝剑也罢,要想成为神物就必须拥有灵性,而人,便是万物灵长。此事虽称不上匪夷所思,可也算得上是一件令一些外人看来有些不齿的事情。
说起烛家,祭剑不假,祭炉中铸就的神剑真有剑灵亦不假,献祭之人除了宗门内恶病在身、命不久矣的老剑奴,他们自愿为之,还有就是官府衙役通缉捉拿到的极恶之徒,死罪难免,烛家花些金银铜钱打通关系,为其“赎身”,那些人原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了一劫,却不知后续还有大文章,烈火焚身,化为灰烬的痛苦可能是一刀斩落头颅的百倍千倍!也算是后者居多,古有祭剑一说,今无祭刀一事!
大齐青州的烛家世世代代以开炉铸剑为荣,家主烛三尺,即烛清之父,世人赞誉其为相剑之术的集大成者、铸剑之法的旷古一人,承先祖之遗志。古有云:“见若狐甲于剑而利钝识矣。”相剑者烛三尺向其看齐,可即使是一顶一的相剑术士,对于名剑的鉴赏也是马虎不得,原是天下有数不尽的低劣拙剑以假乱真,更有仿制地步到了近天衣无缝的地步,光是用眼睛仔细打量、用手再三揣摩,难下定论,可能唯有剑道大成的剑仙在身临险境、出剑御敌之时,才能察觉手中三尺长剑的纰漏!
世间有七大名剑,分别为红雨、灼炎、游蛇、潆水、凚雪、戎骨与啸风,除了啸风于七剑之中摘得桂冠,名副其实的位列榜首,其余六剑的品级均是大致相当,锋芒逼人,剑气如虹,其优质依次递增,并非打造这七剑之主的烛三尺将其排列位次,反而是出自江湖人茶余饭后的细碎闲聊。自然,毕竟是这位铸剑宗师亲力亲为而打造的上等利剑,依葫芦画瓢的不耻行径少之又少,减去了这位相剑术士的不少麻烦,只是这位烛家家主所担忧的事情不在于此,要想家族百年鸿业继续昌盛兴隆,避免走入末路的悲惨结局,定要找一个称心称职的接班人,而子嗣烛似乎难当大任,不是此人淬火锻器的功力不堪入目,反而,人家年纪轻轻便有了堪称宗师之能的火候把握与锤造门道,整日闭门不出,屋内数堆烈火熊熊,年轻人汗流浃背不自知,只是他要反其道而行之,弃剑入刀,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江湖人手握三尺剑便是凌然正气?江湖人手提二尺刀便是谲然戾气?愿持自己刀的那位侠客一刀斩于乱世,平天下不平事,更为那些按刀游行江湖之的鸣个不平!皇天不负有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个江姓女子,曾叫天下剑客低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