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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国就在今日!”
暴喝声里,大晋建威将军周处拔剑在手,老将军须发皆张,他谓左右说“如今有死而已,死战或可生还,畏战必死无疑,尔等随我杀敌!”
左右也纷纷怒吼:”拼了!拼了!“”
“为我大晋!”激烈昂扬的吼声里,周处带着身旁区区二十余甲士冲向了溃口处。
“是将军!”那是看到周处出战的士卒。
“是将军!”越来越多的士卒看到穿行在战场上的老将军。
“我去跟将军杀敌!”有人脱离了尚未接战的阵线。
“有死无生!有死无生!”越来越多的战士应和着高喊,一个个身影汇聚在周处身后,其中固然有阵线上退下来的,更有本就带伤的残卒。
禁军战士种忌身上创口十七处,人早就是血葫芦,寒冷的风透进甲衣,他身上大片的冰凉早就失去知觉,如果不是身体还在动,他都没法确信身体还是自己的。
当种忌看到周老将军率队出战的时候,他依然站了起来拿起武器,他自嘲一句“有死无生”,然后义无反顾的跟在了队伍的后面。本来就是有死无生,如今难道如今还指望能活命吗?
激战的核心处,甲骑仍在杀进,随着一条条性命喂了马刀,战马的速度一点点减缓了下来,骑士已经纷纷拔刀在手,只有主将李庠一人尤在持槊厮杀。
“杀了你!”马刀如风般掠过,血色立刻染红了刀锋,骑士的刀借着马力切开了官军步卒的上臂的皮甲。伤者虽然手臂上中了一刀,还留下性命在,然后是间不容发的下一刀。
“去死!”第二名骑士跟着第一名骑士疾驰,马刀闪着寒光。剧痛中的官军伤兵来不及抵挡,马刀在他的脖子上切过,大蓬的血飞溅,一刀毙命。
一名名骑士在马上挥舞着马刀收割着官军,战马已经由疾驰变为小跑,刀锋下殒命的官军士卒大致与撞击中毙命的同样的多,而马上骑士至今毫发无伤。
初期的慌乱之后,官军士卒开始自发组织抵抗,虽然零星不成气候,但失去速度的甲骑也并没有原本无坚不摧的威力。呼啸的马匹一再掠过,马刀一次次挥下,但更多的是在盾牌、刀剑上留下溅射的火星。
李庠手持长槊奋力挥刺,槊锋破空的疾鸣声凄厉急切,他要杀的人目如虎视,全无对于死亡的畏惧。
“受死!”李庠暴喝。
夏侯雄当然知道马上的骑士持槊而来是何等的无可阻挡,然而没跑起来的马并非不可阻挡,更何况马上敌将穿着一身连环锁子甲。
夏侯雄早已盾交右手,只见他稳稳的迎着疾驰而来的战马上前一步,然后他挥盾迎上了马上敌将的长槊。
非攻不能以为守,非奇不能以合正,夏侯氏旋盾术的卸力之法正是要以攻为守、以奇合正。夏侯烈轻巧的一个侧身内旋,手中盾一偏,槊锋就擦着盾面让了开去。
锋利的兵刃切割着盾面发出刺啦的响声,然后那声音骤然嘶哑,却是夏侯雄顺着长槊发力的方向旋转盾面,四两拨拨千斤!
所谓智者善假于物也,旋盾术虽然是硬功,但它的内核却是借力打力的上层运劲化劲技巧。夏侯烈顺着长槊发力,李庠只觉得手中长槊上传来极强劲的力量,一时间竟然把持不住槊杆有脱手之危。
但这还没完!夏侯雄手中盾面猛然翻转,其时他沉腰立马手持方盾紧紧的粘住了马槊的槊锋向下一压,那槊就低头冲着地面而去,而持槊的李庠毫无办法。
“这力气。。。” 李庠只觉得倾尽全力也对手中的长槊无可奈何。
要么弃槊,要么弃马,二选一。李庠当然不能弃马,这可是在敌阵当中,所以他只能弃槊。嗡的一声,长槊入土只余尾杆嗡嗡作响。
夏侯氏绝技旋盾术——镇盾式。
马匹颠簸的几乎让李庠这位龙骧将军落马,然而战阵之上处处杀机,可没有什么时间给他整顿,一支矛直向着他的腹部刺来。
“凭你!”李庠怒喝一声,只见他使一个铁板桥,上身直直的后仰,就如风吹草伏般仰倒马背,那矛擦着他身上的甲面刺空。
仰倒的同时李庠伸手一捞,一把握住了来矛。在矛杆与铁手套上的铁环摩擦出的刺耳声音里,李庠左手勒紧缰绳,猛地一挺腰又在马背上直了起来,右手握紧了矛杆借着腰力让那矛直转了一百八十度,从倒举长矛到正握长矛,一把夺了那步卒的矛来。
这是一式精彩的空手入白刃。
“李龙骧!” 李庠麾下驰骋的骑士再一次喝起彩来。
马蹄重重的踏落,敲打在冻的硬邦邦的地面上,像是战鼓擂响,激荡起微微烟尘。马上的龙骧将军李庠夺兵之后绝不回顾,那失去了武器的敌兵自有后面的人料理,而他李庠还有下一个人要去杀。
手中的矛还没有握稳,李庠便将矛当空抖圆,矛锋所指如陀螺般切着未圆的弧线变化不止,正是四十八式奔雷出云枪中的一招“卷水击浪”。
非是杀鸡焉用宰牛刀,而是还未曾骑稳马的李龙骧看到之前那位让他铩羽而归的黑甲武士已经手持长矛迎面邀战。
那人正是宫胜。
宫胜紧紧盯着马上敌将用矛抖出弧线,并非他看不出矛锋所指,而是苍鹰搏兔也当倾尽全力,他同样出矛。
宫胜的矛没有花俏、没有变化,就是直来直去的一刺,比之李庠出手简陋的多,但李庠绝不敢大意。
要刺哪? 李庠心中琢磨不透,他手中的矛锋虚指,连续划过宫胜右云门、咽喉、左期门、左大络、元关诸穴,大半个圆已经在他矛下走完,宫胜却不过还是那直来直去的一击而已。
李庠的矛锋指向继续变化,片刻间又是小半个圆挥就,矛锋刚好指向宫胜膻中,两矛相交!
两支矛都是外侧接敌,两人相互角力之下,很难刺中对方的要害。
“杀!”马上的李庠暴喝,他用力去压宫胜的矛,想要刺宫胜右侧上身,随便哪里都行。
然而宫胜撒手了,他猛然弃矛,在极近的距离上一把抓住了敌将李庠矛。然后他大喝一声“下马!”
李庠只觉得手中矛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指向了右前方的地面,他用力去握矛杆试图控制,铁手套的掌心处传来铁环的摩擦声,然而矛的去势不改,他使出的九牛二虎之力只是徒劳,以至于他自己在马上也被脱手中的矛带的不稳。
还是二选一,要么弃槊,要么弃马。李庠咬紧了牙,放脱了手中刚刚夺到的矛。“耻辱!”他心中怒吼,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夺他兵器的士卒,他要牢牢的记住这个人、这夺矛之耻。
“撤!”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撤退,然后越来越多的骑士掉转了马头,开始脱离战场。他们的战果已经足够,而且他们已经失了马速,官军士卒正在四面八方的杀过来,再战下去必有损伤。
大队的骑兵驰骋离去,踩着他们抛下的一具具尸体,马蹄染的血红。老将军周处目送叛军的甲骑远走,然后他冷笑道:“司马伦你送的好马甲!”
敌骑离去的背影在暗沉的天色里逐渐渺小,落日依然藏身在厚厚的云层里,冷酷的风主宰着战场,除了尸体之外只有敌军。
“柄勋啊,本来我想断后的。。。”周处又低语,“看来是不用了。”
“将军。”有士卒向周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