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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夜,山路就别提有多难走,何况顾澹还带伤,他吃力走出一段路,实在撑不住,坐在路旁歇息。武铁匠陪他,见他揉着自己的腰,皱着眉头,武铁匠伸手就要去拉他衣服,顾澹扯住不让看。他们还在七松岭的道上,能听到远处村民传来的嘁嘁喳喳声,怕有村民路过。
除去村民的声音,夜幕里还夹杂着野兽的叫声,这里毕竟是山野,不能久待。
“过来,我背你下山。”武铁匠单膝跪地,跪在顾澹跟前,拍了拍自己的背。顾澹这回没坚持,务实地趴到他宽实的背上,双臂搂着他脖子,武铁匠有力的臂膀托住顾澹的屁股,稳稳从地上站起。顾澹那点重量,对他实在算不上累赘,也就一把陌刀重吧。
“你怎会和英娘一起被抓?”
路上,武铁匠询问顾澹的遭遇,他有过猜测,顾澹多半是回家路上撞见孙吉和山贼在抓英娘,由此一起被带走。从英娘的扁担、簸箕遗在道上,而顾澹的背篓扔在林中,可知有个先后顺序。
顾澹扫视两侧幽深的密林,低头视手中的火把,火焰照明的范围极其有限,只是将他们两人映明,他们仿佛是黑暗森林里,为光明魔法所保护的两人。
橘黄的光,温暖而令人心安,如同武铁匠的身体传来的温意。
在武铁匠背上,顾澹一五一十讲述他被抓的过程,以及被抓后的遭遇,讲至曹六郎击打他的头,将他打晕,武铁匠问他头会疼吗?顾澹说头现在不疼了,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
武铁匠问:“腰部呢?是被谁打伤?用什么打?”
顾澹说被孙吉踢伤,那时他被捆绑住双手双脚,只能任由孙吉打,要不他打不过曹六郎,未必打不过孙吉。
武铁匠问得细,顾澹简略陈述孙吉想羞辱英娘,他做拦阻,被孙吉一顿踢踹,英娘刚烈,孙吉没得逞。
然后他在武铁匠背上,说着说着,睡着了。
武铁匠察觉身后人无声无息,当即将顾澹放在地上,借着火把的最后余光,检查他身上的伤痕,掀衣服,拉裤子,顾澹要是醒着必定会骂他流氓。
顾澹的一些奇怪用语,阿犊死活听不懂,武铁匠却能听懂七七八八。
武铁匠弃掉熄灭的火把,弯身将顾澹抱起,他的动作很轻柔,顾澹躺在他怀里,安静地像只受伤的小兽。
武铁匠借着月光行进,道上顾澹醒来过,见是武铁匠抱他,迷迷糊糊又睡去。没有照明,幸在离桃花溪已经很近,武铁匠远远能看到前方的火光,那是等候在桃花溪畔的村正所在。
溪对岸的村民见山上有人下来,且是武铁匠,他怀里还抱着个人,忙划船过去接应。武铁匠渡过溪水,仍是抱着顾澹,对聚拢过来的村民简略说清情况,就去找村正。
村正带来一张席子,席子很宽大,能坐能卧人,武铁匠把顾澹往席子放,村正低头去看顾澹,见他身上有伤,衣服上有血迹,他还以为顾澹伤重昏迷。
武铁匠道:“他睡着了。”
虽然不是伤重昏迷,却也是被抓后一顿折磨。
村正对顾澹的关心有限,忙问:“英娘也救出来啦?屠户怎不见他下来?”
“都已救出,两名山贼也被擒住,只差孙吉还躲在山神庙,屠户留在上头要亲自拿他。”武铁匠坐于顾澹身侧,伸手一摸就能摸到顾澹的头,事实上,他也在拨他头发。
这里烧着篝火照明,借着火光,能看清顾澹脸上的伤,他左脸的眉宇挨过拳打,淤伤触目,这样的击打十分疼痛,亦能一拳将人打晕或者打死。若是早先知道曹六郎这般暴打顾澹,武铁匠恐怕不会饶他性命。
村正听到山贼被擒住,立即唤来两名村民,让他们速去报案。这是能领赏钱的事,再说山贼交村民手里,也不好处置,得送官法办。
桃花溪留守的村民一听山贼被擒拿,个个都很兴奋,村正询问武铁匠如何知道山贼将人劫持至山神庙,与及解救英娘、顾澹和擒贼的过程,武铁匠也都与他一一说了。武铁匠没细说,村民也只道是他和屠户两人协力,将山贼击败并擒拿。实则山神庙解救一事,过程何其简单,武铁匠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穷山僻壤的山贼,全然比不上正规军,寥寥两人,哪是武铁匠的对手。
顾澹听到村民的议论声醒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桃花溪畔,周边有篝火照明,武铁匠就在身旁,他又将眼睛闭上,假装睡着。村民看他醒来,必然会涌来询问,他不想在众人面前聊他和英娘落山贼手里后的遭遇,尤其他被捆成粽子遭孙吉踢打,英娘还差点受辱。
武铁匠早察觉顾澹醒来,他继续与村正交谈,谈那俩贼人的装束、样貌与名姓。村正听到其中一位叫曹六郎,说道:“他是曹锦的义子,曹锦这人好收义子。石龙寨号称有六员大将,曹六郎使得一手好刀,年纪轻轻就在寨里头排行老六。”
有几个胆小怕事的村民一听就慌,跟村正说:“要不把他放了?”也有刚直的村民说怕他做甚,他曹六郎那么厉害,不还是武铁匠和屠户的手下败将。
村正正色道:“放不得,放虎归山,反被虎伤。”
怕事并不能确保灾事不会找上门,只要石龙寨存在,周边村落就别指望过太平日子。
此时溪对岸突然出来一群人,火把挥动,两条小舟在溪面往来渡人,忙碌不已。从舟上下来阿犊和一位被村民押着走的山贼,这名山贼遭五花大绑,方脸黄须,诨号梁熊。梁熊该庆幸武铁匠只是用刀柄砸破他头,而没用刀刃抹他脖子,否则他早就没命了。
陆续又有人过河,村民七手八脚从舟里抬出一人,昏迷不醒人事,腹部包扎着布条,正是曹六郎。曹六郎也好,梁熊也罢,都被送到村正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