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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周韵原本是在将军府吊唁,遂又与陈怜薇交谈了片刻。

本是打算就此告辞,可那将军夫人却说天气炎热,何不喝杯凉茶消暑,休息片刻再走?

周韵也并无急事在身,便答应了将军夫人。而那将军夫人使唤下人给周韵端来茶水糕点之后,声称要出门一趟,便告辞了。

可谁知,周韵刚将那茶水喝去一小半,就听将军府内的侍卫说将军夫人在府门前被幽王府的人绑走了。

这还了得?大将军陈旭当即带上府内侍卫,策马扬鞭就去追人。

而周韵也被府内的人暂时扣住。

直到半个时辰后,大将军脸色阴沉的回来下令放走周韵,方才得以离开。

周韵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解得疑惑,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可当她回到王府时,却被这阵势给搞糊涂了。

只瞧那幽王府被自家的侍卫围的是水泄不通,若有人胆敢靠近二十步之内,立即就有弓弩瞄准。

本该驻扎在京城外军营的骁骑卫竟然也进了城,身穿戎装,手持长槊,在王府四周巡视。

周韵心中一惊,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些被紧急调来的侍卫一看是自家大小姐,立马让开一条路来。

周韵立即冲进府内,伸手便拽着一个下人,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那下人略显紧张地答道:“大…大小姐…此事说来话长,您还是亲自去寝殿看较为妥当。”

周韵一听,便松开下人,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只是,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

来到寝殿前,见有两名侍卫持剑而立,把守住寝殿大门。

周韵急忙上前,二话不说推门便入。

若是寻常人,未经许可就踏入五步以内,这两名侍卫早该拔剑了;可周韵是幽王长女,自然不能相提而论。

周韵前脚踏入,后脚还未抬起,便听见自己弟弟周云惊慌大叫的声音。

“别怕…云儿别怕…娘在这里…”周秋媚坐在床边,将周云紧抱住安慰道。

而周云,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即使是被娘亲抱住,仍然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

眼神惊骇…言语不清…面色苍白…周秋媚即便是尽力地柔声安抚,依旧没有好转。

周韵这才发现,自己弟弟的一只手竟然被细布抱住,难不成是受了伤?

而且,此时在寝殿内除了弟弟和娘亲之外,一向与娘不和的李玉君竟然也在!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医师站在一旁,正拿着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

“这…这…”周韵惊愕地看着弟弟这幅神智失常的模样,半响没说出话来。

周秋媚一边用手轻抚着爱儿的后背,一边转过头来,发现是周韵推门而入,竟是嗔怪道:“你这丫头!怎这般鲁莽!好不容易将云儿安抚下来,你又将他吓着了!”

周韵连发生何事都不清楚,本是想进来询问娘亲,可谁知却被责骂了一通,一时间不知所措。

“娘,弟弟他这是怎么了?”周韵看着弟弟这幅反常的模样,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是心疼,便问道。

谁知,周秋媚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叫她不要出声,遂后,像是哄婴儿那般安抚着周云。

周秋媚忙得焦急万分,满头是汗,抱着周云不停地哄着,又是轻抚头发,又是拍拍后背,什么招数都使上了。

就算是李玉君,也在一旁凑过来,握住周云的一只手,轻声细语地安抚,连说着别怕别怕,我们都在这护着你呢。

可周云还是一副身处噩梦当中的神情,又哭又叫,眼泪一滴滴地流。

就这样,李玉君和周秋媚两人心急如焚地忙活了半柱香的时间,周云才有所好转止住了哭叫,但却死死地抱住娘亲,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并且看向房中的人和事物,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地眼神。

周韵一声不吭地在一旁看着,心中已是翻起了浪涛,弟弟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竟成了这幅样子!?

虽说周云曾经试过要污辱她,但却在最后收手,周韵也知道是弟弟本性不坏的缘故方才悬崖勒马。况且姐弟情深,她也并未因此就记恨周云,虽说近日里姐弟间相处时不如往日那般亲密,但也没将对方当外人。

毕竟血浓于水,况且周韵自己内心里就有着乱伦的念头,哪里还有资格去怪弟弟对自己有所垂涎呢?

如今,周云不知是被何人弄成了这幅模样,周韵心中怒火中烧,誓要让此人付出代价。

本想开口再问,但眼见周云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怕又将他惊着了,便暂且忍住冲动。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周云,周秋媚爱子心切,望向沉默了许久的医师,问道:“怎么样?我儿的病情能治否?”

李玉君的关切之心不比周秋媚小,眼睁睁地看着小情郎这般模样,真是心如刀割。她也在一旁说道:“若能医好幽州少主,你要金山银山我李氏商会都给你!”

那医师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反而更加紧张。

一个是幽州王昭武女候,另一个是威州寒玉姬,在这两位面前自然是要小心说话。

医师咽了口吐沫,根据自己多年行医救人的经验,给出了回答:“方才,卑职已对少主诊断了一番,其实少主身体并无大碍,手上之伤只需涂抹膏药,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只是……”医师突然止住了话。

“但说无妨。”李玉君和周秋媚异口同声地道。周韵也将目光定在医师身上。

医师望了一眼少主,小心地说道:“若幽王大人方才所说不假,那么少主是因为被贼人挟持,掐住咽喉堵塞呼吸,气不得入脑,又遭断指折骨之痛…”

说到此处,医师已经背后渗汗:“况且少主年幼…虽说聪慧远超同龄之人…但也只是孩童…”

“遭贼人挟持,乃命悬一线之际,自是惊恐不已,又被扼住喉咙气不入脑,导致灵枢有忧,再被掰断手指…俗话说十指连心…遭遇如此折磨…莫说是孩童…即便是成年之人也未必能够承受…”

“因此…”医师一咬牙,作揖行了一礼,硬着头皮把实话说了出来:“若有不慎,幽州少主恐怕会落下终身之疾!”

话音刚落,李玉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一晃险些倒在地上,连忙地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撑着身子。

周韵几乎是要叫出声来,握紧了两个拳头像是要找人出气似得,心里却是又惊又怕。难不成弟弟真的如此人所说,会落得个终身之疾?

周秋媚身为周云的母亲,反倒是最镇定的一个。只瞧她紧抱着周云,还在轻拍后背安抚着爱儿,眼神坚定地望着医师,开口问道:“那你可有医治之法?”

医师遂而答道:“其实少主肉身之伤并不棘手,只需几副良药,再加以膳食调养便可。”

接着,医师顿了一下,又说道:“可是少主之病,不在其身而在其心,这心病只得心药医,哪怕是集天下之灵药,也抵不上一副好的心药。”

“心药?”

听医师这一席话,寝殿内众人都沉默了。

以幽州之雄厚,什么样的灵丹妙药都能找来。实在不行周秋媚还能找大燕皇帝从宫中宝库取来,以她接任幽王之位以来的功绩,求几样药材,堂堂皇帝难不成还会吝啬?

“可是,这心药该如何弄来?”周韵心中焦躁,但又怕大声讲话吓着周云,便小声地问了一句。

医师沉默片刻,在三人的注视中说道:“这心药…恕我无能,着实没有办法。”

周韵和李玉君刚想开口,这医师又道:“不过,卑职有一个例子,可供三位大人参考一番。”

“讲。”周秋媚示意继续说。

只听这医师细细道来。

“十年前,春季,卑职偶遇好友,友人与我饮酒畅谈之时,说了些所见所闻。”

“话说江东某县,一大户人家的公子同家中仆人去山中打猎,不料遭遇猛虎,纵有仆人拼死护卫,可那猛虎还是伤了公子,并逃了去。”

“之后,那公子被仆人抬回家中,其父请来方圆百里最好的大夫,将那长子救活,可谁知,这长子重伤醒来后,竟如同得了疯病一般,神志不清,双亲不认。”

“那大夫又给开了些安神药,强灌了下去,略有好转。”

“可这公子却从此落下了病根,身旁只要有半点响声,便会吓得惊叫,夜寝时若无人作陪,便不敢入睡。”

“甚至,还怕上了街边野猫,路边野狗;只需对其吼叫一声,便令其惊骇不已。”

“其父知晓,此乃受虎袭击落下的心中阴影,寻常药是治不好的,只得心药来治,便请来了我那好友。”

“我那好友恰好对诊治心病略有心得,便受了邀请。”

“去了其家中,观察了半日,又询问了当时与公子一同打猎的仆人,吾友便给出了心药良方。”

听到此处,周秋媚、周韵、李玉君三人纷纷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只有周云还是一副眼神呆滞的样子,倒在娘亲怀中。

只听医师道来:“吾友叫那公子的父母花钱去镖局雇来一伙习武之人,备好粗绳,带上刀枪,便上了深山。”

“而那公子,则是被带入一间院子内,有几名青楼花魁作陪,饮酒作乐,抚琴弄墨,好生自在;这公子也暂且忘了伤痛,与那几位花魁玩乐了起来。”

“时至黄昏,雇来的那些人下了山,身上略有伤口,并无大碍;并绑了一头大虎,此虎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遂后,那公子的老父叫人将老虎带入院中,公子瞧见,正是之前险些咬死他的那头恶虎,吓得面无血色,险些晕倒;此时吾友拿出一把柴刀,递了过去。”

“公子这才发现,被五花大绑的老虎根本伤不著他,便有了胆气;接过柴刀,走上前去对那恶虎便砍下,顿时虎声长啸,令人心生惧怕。”

“可那公子却如同着了魔似得,用尽一切残酷手法折磨此虎,其中细节暂且不表,待到此虎将要断气时,又挥砍了两三百刀,刀刀入骨;那老虎也着实凄惨,不仅四肢被削了去,身遭猛砍数百刀,又被扒了皮,抽了筋,炖了骨。”

“是夜,这位公子沾着满身虎血,兴发如狂,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携着青楼美人,入了房中,一夜狂淫,次日,那病根就除了。”

故事讲完之后,医师抬眼督了一眼三位大人的神色,并无不快,继而又道:“既然心病是被种下的,那只需将种下心病的事物交给病人除掉,让其明白伤他之物并不可怕,如此一来,或许能够痊愈…”

这次,医师已经讲完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医师便被客气地送出了幽王府,并且还拿着一叠银票作为奖赏。

之后,幽王下令,府中事物一切照旧,都做好自己应做的事便可。

吩咐了几名机灵的婢女好生看着少主,周秋媚和周韵母女俩一起离开了寝殿。

而李玉君则是留了下来,声称要看着周云。周秋媚本想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次救下周云,李玉君也出了份力;若真拒绝了,未免太过无情。

虽然周秋媚心中不愿让李玉君和自己爱子独处一室,但看在李玉君这次出力的份上,还是点头同意了。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周韵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没有解开,又被周秋媚带着离开了寝殿,心中还惦记着弟弟的心药该如何找来。

虽说有了法子,可周韵还不知道弟弟是被谁伤的。

周秋媚头也不回地说:“去见伤你弟弟的贼人。”

“什么!?莫非已经抓住了?”周韵一听,当下大喜:“甚好!我定要好生折磨此人!”

不一会儿,便来到一间库房门前,这里原本是存放杂物的,由于幽王府内没有监牢,便暂且将犯人关押在此处。

门口有两名侍卫把守,一见是幽王亲自过来,便打开了房门。

“韵儿,伤了你弟弟,又害得他落下心病的贼人,就关押在这里面,还不进去看看?”

周秋媚对女儿轻轻地道。只是神情有些微妙。

周韵心里也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只知道这库房里关押的人就是伤了自己弟弟的贼人,当下心生怒火,恨不得立马将其碎尸万段。

遂大步冲了进去。

然而,当她看见里面关押的人时,却是愣住了。

“陈…陈妹妹?”周韵惊愕地望着坐在地上,戴着镣铐锁住双手双脚的陈怜薇。又看向她旁边的一名容貌姣好的美妇:“将军夫人!您也在?”

“周姐姐…”陈怜薇抬头,见到是周韵进来,苦笑一声,继而不语。许依柔倒是没被戴上桎梏,却是一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抱住女儿;就算周韵进来,她也只是望了一眼。

“这…这怎么可能!”周韵脑中一片空白。

周秋媚当然知晓女儿与陈怜薇的交情,但这一切与周云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这时,一直负责看守这对母女的管浊瑜走了过来,与周韵擦肩而过,靠近周秋媚,小声地叫了句主子。

“没出什么岔子吧?”周秋媚走进房中。

管浊瑜恭敬地道:“主子放心,她们两个被关进房中后,属下便寸步不离地看守,绝对没有异样!”

“那就好。”周秋媚点了点头。

可那周韵却急了,她与陈怜薇的交情可是胜似姐妹的!眼下却被告知陈怜薇是掳走弟弟又害的他恐有终生之疾的贼人,怎叫她按捺得住。

“娘!你莫不是弄错了?怜薇妹妹与弟弟无冤无仇,怎会是贼人!”周韵心中惶惶不安,神色也十分紧张,因为她真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遂而,又转过头看向许依柔,颤声问道:“将军夫人,您倒是说说,这究竟是不是误会?”

许依柔侧过头去,不敢对视。

陈怜薇被母亲抱住。抬起头,望向周韵,眼中尽是愧疚:“周姐姐,妹妹愧对于你,令弟着实是我伤的。”

周韵只觉得心中一阵说不清楚的难受,可眼下陈怜薇已经亲口承认,已经由不得她不信。

“这么说,我在将军府里见到的陈怜薇,是假冒的?”周韵并不笨拙,一想到之前在将军府里的陈怜薇诸般异状,便猜到了。

陈怜薇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周韵苦笑了一声,顿时黯然神伤,后退到门边,不再出声。

周秋媚侧目看了一眼女儿,毕竟是亲生骨肉,瞧她这幅伤神的模样,感到心疼。

可是,陈怜薇却犯了周秋媚最不能容忍的事,之前在对峙时,周云咽喉被此女掐住,险些就此窒息而死!

就这一条,不管她是不是周韵的好友,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周秋媚必不会轻饶了她。

吩咐管浊瑜关上房门,周秋媚走到陈怜薇母女面前,管浊瑜在身后紧紧跟着。

而周韵,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默默地看着,并未离开。

“许夫人。”周秋媚站在这母女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脸色冰冷,问道:“我幽州周家可与你们将军府有深仇大恨?”

许依柔母女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显是在问,我们两家并无仇怨,为何要掳走周云?

许依柔和陈怜薇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那…”周秋媚说着,弯下腰,靠近母女俩,对陈怜薇问:“我儿可是得罪了你?”

陈怜薇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为何要加害于他!”周秋媚突然发难,怒喝道。

原来,她之前那副镇定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哪一个父母不把儿女当心头肉呢?

更何况是周秋媚这种对儿子溺爱到,即便是母子乱伦此等禁忌都能依了儿子,盲目到偏执的溺爱。

若不是为了弄清楚陈怜薇的动机,以及接下来的用处,周秋媚早就按耐不住亲手活剐了她。

陈怜薇始终不作回答,周秋媚见此,怒火直冲,凤眼瞪圆,伸手掐住了她脆弱的脖子。

这下子可不得了,许依柔直接扑了上来,想要掰开周秋媚的手;而管浊瑜则是将其拖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人!大人呐!求您了!不要伤我女儿!”许依柔整个身子都被管浊瑜按住,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只得苦苦哀求。

周秋媚满腔的怒火,满脑子都是掐断陈怜薇喉咙的念头,可还是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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