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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和风舒坦地坐在自己的总裁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有一张宽大舒适的皮椅子, 做工完全符合人体线条, 他靠着椅背, 就像长在自己身上一样贴合。
西巷老街采用招标式拍卖,密封报价,而他前不久刚递出了报价单。
河东土地使用权还在竞标过程中,不过屈和风已经不关心了,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役中,似乎胜局已定。
时间拉回几个月之前, 季晨离刚从欧洲回国不久。
屈和风早在英国时就已经打听过明烺这位顶着各方施压也要娶回家的“夫人”, 和大多数不幸的故事雷同的背景,干净老套得让屈和风觉得乏味,这个小演员的长相也乏善可陈,不说别的, 比起明烺本人来都差远了,真不知明烺看上她哪点。
屈和风压根没把这样的小角色放在心上, 直到季晨离主动找上他。
对于季晨离的突然造访,屈和风有点惊讶, 让他更为惊讶的是接下来季晨离提出的合作计划。
他们约见的地点是城西一家开了许多年的茶馆,门面的牌匾经多年风吹日晒,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名字, 这一带多数人早已搬走,茶馆生意冷清,没人会注意这么个地方。
屈和风端着和茶馆老旧的陈设完全不搭调的骨瓷茶杯, 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精巧的杯盖,嗤笑,“合作?我可没有白血病,也不需要你的骨髓来救命。”
他话里的嘲讽毫不遮掩地满溢出来,单纯地想让季晨离觉得难堪,可这个年轻的女人只是微微一笑,也端起面前的茶杯,三根指头捻起杯盖,轻轻地扫开面上一层茶叶,嘴唇贴着杯壁,稍稍抿了一口。
她的皮肤很白,和毫无瑕疵的骨瓷茶杯撞在同一幅画面里也丝毫不落下风,殷红的嘴唇贴着温润瓷实的杯口,绽开一个浅淡的笑容,雪地里落下的一朵梅花一样好看,屈和风眼里闪过一点波动,一瞬间能理解明烺的孤注一掷。
这样的女人,乍看之下无滋无味,绮丽只是转瞬即逝,最适合藏在没人处,夜深人静时细细把玩,如此短暂的相处,屈和风只能管中窥豹,不免遗憾,于是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嫉妒明烺。
理所当然的,屈和风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口中的“合作”多了点兴趣。
“说吧,季小姐想怎么合作。”
“屈少爽快,不愧是屈家百年基业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季晨离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遮住她眼里闪过的精光,茶杯放在桌面上,轻声闷响,再抬头时,红唇勾起,脸上的笑容是得体的客套,是那种屈和风常见的,俗套的好看。
屈和风一阵可惜,惊艳果然只是一瞬间的,想窥见,全看有无捕捉的方法,他不禁愈发嫉妒明烺。
“可惜你们家的明总手腕超群,我屈家的百年基业在她面前不过是个笑话。”屈和风靠进雕花的实木椅子里,手搭在扶手上,自嘲道,“季小姐身后就是c市只手遮天的人物,有什么顶要紧的合作,非来找我不可?”
季晨离手指敲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微笑,“屈家在c市树大根深,只不过一时失势被明烺得了便宜,以屈少的抱负,难不成甘愿被一个明烺压得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话戳了屈和风的痛点,从他幼年起,就常在屈老爷子身边听起屈家过去的辉煌荣耀,可惜他父亲小叔两人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也就罢了,还只顾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硬生生把屈家弄得乌烟瘴气,日渐式微,才有了今天被明家压了一头的窘境,屈和风心气高,想重振屈家想了多少年,终于回国,才发现明家早已根基深厚,凭他自己,要撼动几乎不可能。
“你想怎么样?”屈和风问,神色明显比之前的漫不经心认真多了。
“我可以帮你拿到明氏最绝密的资料。”
屈和风不屑地笑道,“拿到了又如何?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联合你那个不可一世的明总来耍我?再说明家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早就在c市盘根错节,一点所谓的绝密资料就能撼动?太天真了。”
季晨离脸上的笑容不变,“屈少说笑了,我只是个弱女子,除了帮你拿到一点你一直想要却无法得手的东西还能做什么呢?至于这点东西有什么用途,如你所见,我不过一个戏子,这东西对我一文不值,可对你们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不对?”
她的声音温软好听,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风韵,秀美的手指摸在骨瓷茶杯上,屈和风看得心头微滞,手上一抖,洒出些许茶水来,污了身上最新款的高定衬衫。
屈和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手捂在嘴边佯作咳嗽,正了正神色笑道,“季小姐果真是聪明人,不过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知季小姐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我要的很简单。”季晨离低着头,在屈和风看不到的地方斜起一点得逞的笑,再抬头时又是那个礼貌无害的客套笑容,“一张船票。”
“一张船票?”屈和风没听清似的重复一遍。
“不错,一张船票。”季晨离点头。
屈和风听了,哈哈大笑,“季小姐莫不是开玩笑?你想去任何地方,只消一句话,明家自然有数不清的人上赶着为你办得妥妥当当,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非得从我这里弄一张船票?”
“这张船票只有屈少能弄到,毕竟在c市,能绕过明烺把事情做得不漏痕迹的,如果屈少办不到,再没人能办到了。”
屈和风这才明白,季晨离这哪里是想要船票,分明是想找个能掩过明烺耳目的靠山,帮她偷|渡出国,八成还想永远躲开明烺的视线。
“我能问问为什么么?”
季晨离浅笑,“屈少是生意人,生意场上的事,我以为你比我懂。”
她笑得从容不迫,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明明娱乐圈里谄媚逢迎的戏子,却比屈和风认识的任何一个所谓大家闺秀都要端庄优雅,穿了条低领的棉质连衣裙,头发挽起,毫不遮掩地露出一段纤细秀美的脖颈,颈上一条珀金细链子,吊坠隐匿在锁骨下方二厘米的衣领中,屈和风咽了咽喉咙,遗憾于那领子还不够低,不能让他窥得更多风光。
屈和风理智尚存,记得自己好歹是屈家的公子,不该像个猴急的从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正正脸色,恢复矜持得体的微笑,“成交。”
接下来的事情超乎想象的顺利,明烺这次大概真的栽进去了,或者说季晨离手段高明,明家两姊妹反目成仇,明烺一心扑在季晨离的身上,把偌大一个明家丢给草包似的明艳,屈和风不过使了点小计谋,就让明艳上钩。
三十亿,明家家大业大,三十亿完全不能拖垮明家,可也够他们喝一壶了,生意场上,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足以致命,凭这三十亿,屈和风已经有信心迎头赶上,把明家一家独大的势头压下去。
关键是明烺的不败神话被打破,她的话再也不具备往日的威信力,这对屈和风才是最有力的。
人心这东西很有意思,一旦有个微妙的缺口,就再也补不回从前铜墙铁壁的样子。
人人都以为地铁会建在河东,人人都在河东的土地竞标会上争破了脑袋,没人知道屈和风暗地里从明氏撤资,把注压在西巷那条拥挤破败的老街。
西巷老街是密封竞价,可惜屈和风早已知道了明家的底牌,这一战,他志在必得。
……
很早之前,季晨离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韩欣远教了季晨离,一个关于明烺的弱点。
她说:“明烺这人,看上去无坚不摧,其实剥了这层壳,她的心总是软的,最怕亏欠别人,当年我父母的命,她几乎被愧疚感折磨得崩溃。”
季晨离当时不信,哈?明烺?这种人也会有愧疚感?别开玩笑了。
韩欣远告诉了季晨离明烺这个弱点,季晨离当时不知该如何用,毕竟不久之后,明烺就同意了离婚。
季晨离高兴得快疯了,她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明烺,终于能开始全新的,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惜,所有的希望全成了泡影。
离婚证是假的——很逼真,但是是假的。
没人会想到在民政局正规办理的离婚证是假的,毕竟那可是民政局。
但是事情如果扯上明烺,一切都要多想几遍了。
明烺很高明,季晨离怀疑过离婚证的真伪,打了很多个电话,无一例外地告诉她千真万确,季晨离差点就信了,她以为明烺这次真的想通,不在过去上纠缠,季晨离差点就信了。不过好在,季晨离脱离明烺之外,也有一点别的路子。
当年为季晨离登记户口,还在出生日期上出了差池的工作人员,很普通的一个人,没人知道这人是季晨离父亲从小到大的兄弟,他的老婆有些刻薄,怕沾染上季晨离这个克死父母的灾星,勒令自己的丈夫不准救助这个好友的女儿,甚至勒令他不准私下探望她,这个默默无闻的老实人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当季晨离求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帮了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