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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六皇子一事过后,青云白莲看四皇子的眼中多了一丝敬畏,就连平时言行也谨慎了许多。她们也许不知道杀害六皇子的凶手是谁,但却隐约明白一定与她们的四殿下有关。

时光一点点流逝,慢慢的,六皇子遇害一事平息了。很快,这位六皇子的事也极少再被人提起。

年头时三皇子封了王。可有意思的是,胜帝在给老二老三两个儿子封王时,似乎忘记要给他们一块封地,仍旧把他们留在京中。

胜帝此举自然引起有心人在底下暗议,并趁此机会努力为自己博取势力。而太子一派则在静观。

终于,四皇子也到了出宫封王的岁数。

胜帝一样给了他王的头衔,一样没有赐下封地。被封为宁王的四皇子住进了某个没落王族的旧府邸。

朝中人哪个不是火眼金睛,见被封为惠王的二皇子、被封为安王的三皇子都有御赐的新王府,只有四皇子封王时既没有盛大的庆典、也没有预建王府,就这么找了一个旧府邸、换了匾额、修缮修缮就住了进去。

于是朝中人都知道了,这个一向默默无闻的四皇子不受宠的传言是真的。

十五岁的宁王皇甫桀这两天觉得头有点疼。

在他一开始听到长公主被人摸进寝宫剃光了头发时,他真的很高兴,还大笑了三声。无他,因为他这位皇后所出的大皇姐皇甫琪一向看他不顺眼,尤其不愿他出现在皇家众人面前,前段时间他受邀前去御花园参加赏花宴,她明嘲暗讽,联合几个官宦女儿一起嘲笑他。

而原因无非是他把石凳让给了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后来才知道小姑娘竟是户部尚书丘颉之独生女丘馨兰。

因为长公主一众嘲讽他癞□□想吃天鹅肉,他还没怎么,倒是被他礼让的小姑娘捂着脸哭跑了。结果……他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现在他大皇姐头发被人剃光,一听到这个暗中流传的消息,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凶手一定跟他身边某人有关系。因为会做这种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明摆着就是为了出气的人实在没几个。

而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理由的人,在他身边恰巧就有一个。皇甫桀想到此处捂住了头。

大皇姐,与皇后住在同一座宫殿里的大皇姐。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宫里的警备出现漏洞,代表禁卫军一定会受到处罚,代表他父皇一定会严查此事。要记得六皇子也不过才死了一年,宫里怎么能允许再出一次这样的事?

你说你在哪儿剃她头发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溜进皇后的寝宫里?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如果有人想杀皇后甚至皇上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虽然事实并不是如此,如果不是某人在宫中已经住了六年,摸清了侍卫们巡逻的时间和路线,加上他艺高人胆大,又身怀一些杨嬷嬷特制的迷药,想要成事也不会这么容易。

杨嬷嬷,你不是说再也不会乱给他药物的吗?你不能因为想看热闹,就拿那个愣子当枪使啊!

是的,经过六年时间,皇甫桀此时已经足够了解他身边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错,那人善良、正义、充满丰富的同情心、还会照顾人。那人甚至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个武学方面的天才还很聪明,这些都没错。可同时那人也是个愣子。

什么叫愣子?

愣子就是平时都很正常,但偶尔会脑子发热做出一些很冲动、很不顾后果的事情的人。偏偏他还以为自己什么都考虑到了。

而这个时不时会犯“愣病”的人就是他的宝贝侍奴张平。

果然就如皇甫桀所预料的,胜帝下令暗中严查长公主被羞辱一事。

因为关系到长公主的清誉和皇家名声,此事也只有暗中调查。

不提长公主哭哭啼啼天天寻死觅活,这边她的亲兄长也是被封为太子的皇甫珲也发誓一定要找出侮辱他亲妹的凶手。

皇室中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而第一个被调查的正是不讨人喜爱的四皇子皇甫桀。

谁都知道四皇子在皇宫里就是一个软柿子,虽然不像小时候被欺负得那么厉害,但也逃不过被冷嘲热讽、或者故意轻慢。

太子皇甫珲自被封为太子以来,就有点不把身有言家作靠山的四皇子放在眼中。前两年他还因为要笼络这股力量,而不得不强掩厌恶之情,与这只有力气没有脑子的丑皇子虚与委蛇。

现在么,他已经是被父皇承认的、堂堂正正的太子殿下。除了老二皇甫瑾,其余人有何惧之?

皇甫桀站在树顶上俯瞰整座王府。

他的王府在众多亲王当中可以说是最小、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座。

听说这王府先前的主人在他父皇登基前就没落了,说是主人病死又没有子息。据说原先的主人也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在他搬进来之前,他的外公已经找人来把这里修葺了一下。因为不好做得太大张旗鼓,只是把损毁厉害的地方补好,把杂草除除,外墙重新刷洗了一下,整体布局上没有任何变动。

不过就算这样,张平也很高兴。

他到这儿头一天,就把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跑了一遍。还直夸这府邸不错,光房间多得就能住百十号人,一个劲嚷嚷着要做王府总管。

皇甫桀想到张平,阴暗的眼神就不由自主柔和了许多。

是的,他应该高兴才对。

在这里,他的自由度更高。虽说这府里的仆人包括管家都是他外公帮他找好的,但他将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他要以这里为起/点,一点点扩张、培植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

会很难。可那又怎样?他没有什么好输的。

别的皇子可能会担心自己身后的势力是否也会一起赔进来,他呢,只要能利用的他都会利用。没有什么他舍不得的。

就算输了,他身后的人都会死又怎样?他不会有丝毫心疼的感觉。

“殿下,您是打算立地成仙呢?还是准备飞升哪?”张平在树底下抬头叫他。

皇甫桀低下头,笑了笑,从树上一跃而下。

“小心让人知道你的底细。”张平走上前,自然而然地帮他整整衣襟、拉拉衣摆。

“这个院子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无招而入。”皇甫桀张开手,很听话地转了个圈。

“好了。”张平直起腰,嘀咕道:“为什么我不能做总管?为什么我就只能贴身侍候你?太监又怎么了,太监就不能当王府总管啦。”

“呵,”皇甫桀笑,“你又被总管骂了?”

“是啊。他以为我听不见,背过身就骂我蠢笨的阉货。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再装傻?”

十五岁的宁王笑得更温柔,拉过他贴身侍奴的手道:“不是你自己装傻装得开心,觉得这样别人不会防备你吗?”

“那是因为我没做成王府总管!这府里除了我们原先那几个,剩下的哪个不是别家的人?嬷嬷也说出了宫更要万事小心。不过还好嬷嬷和赵公公一起留下来了,否则我们就更人单势孤。到时能跟我说话的人也就更少了。”二十一岁的他,如果收敛起脸上刻意装出的畏缩怯意,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小伙。脱了那身太监服走在路上绝对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身体有重大缺陷的男人。

“我看你和青云不是话挺多的?”皇甫桀很是不经意地随口道。

“哈哈,你看出来了?那你觉得我和青云结成对食,她会同意吗?”

“你想害人家姑娘?”宁王殿下此时的笑容绝对称得上温和。

可张平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讪笑道:“我就随口说说,我哪敢有那个指望。”

“杨嬷嬷不是说她能用药调理你的身体,你那里再生的可能并非为零吗?”

“可也迟了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宫里每年都要检查,真长出来还得给切掉。现在没人检查了,可嬷嬷也说我错过了最好的时期。再说将来就算真的能长出一点,那也就一点点。”张平比了个小小的长度,“就尿尿方便点,老来不用兜尿布。”

“张平,”皇甫桀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

“嗯?”

“你将来兜尿布我也不会嫌弃你。”

“哈哈。”张平大笑,“轮不到殿下您孝敬我,我大哥还有家里几个兄弟早就说好了,等我老了,他们负责养我。再说当时帮我阉割的师傅手艺不错,没往深里挖,老来还不至于那么惨。”

“张平,你老了不跟我一起过吗?”皇甫桀的表情似乎很惊讶。

张平也奇怪,“我老了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过?不管你将来能不能做成皇帝,等我老了你总要换人侍候吧?我已经想好了,不管你做王爷也好还是皇帝也好,等我银子赚足了我就回家。你会放我回家吧?否则年老的太监在宫里很惨的。”

皇甫桀瞪着他,似乎不相信他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做不成皇帝,也做不成王爷,事败了怎么办?你也会离开我?”

张平直接去摸这孩子的额头,“怎么会?你傻了?没发烧啊?你想想,你要是事败,我一定带你逍遥天涯去,天下之大以你我的武功何愁过不下去?就算你被抓,我也一定会去救你。我们是结义兄弟,我就算死也会救你出来。哦,对了,说到这儿,你得帮我把我家人安排好,免得事败牵连他们。”

皇甫桀呆愣了半天,总结道:“你是说你会为我死,但你不会陪我到老。对吗?”

张平觉得他这问话有点不对头,但也不知什么地方不对,抓抓鼻子,勉强点点头。然后他还说了一句:“你总不能让我七老八十的还帮你洗脚换衣服吧?好歹你也让我回家享个十几二十年的清福啊。你说对不对?”

皇甫桀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

“你说得对,我怎么舍得让你七老八十还给我洗脚换衣服,等你老了我一定让你享清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帮我个忙。”

杨嬷嬷看着手持扫把站在墙根发呆的张平,奇怪道:“他在干什么?难不成那本破秘笈又给他悟出什么了?”

皇甫桀戴着面具的脸谁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就听他轻声道:“没有,他在犯愁而已。”

“哦?他也会犯愁?”杨嬷嬷认为全天下最想得开的就是这主儿了。就连被人瞧不起的太监,他也能当得四平八稳,晚上觉睡得比谁都香。

“他当然会犯愁,他又不是傻子。他不但不傻,他还很聪明。你看他就从来不会做些套子让自己钻。我们看他比别人活得开心,也就因为他善于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皇甫桀在中宫落下一颗棋子。

“是啊,他还善于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杨嬷嬷看他落子,眉毛挑了挑。这小子的棋艺大有长进。

“至少我知道他帮我出气还努力做到不牵连到我身上,而且做得手脚干净得让人连说他都不好意思。这两年他在宫中为我教训了多少人?可从来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你说他聪明不聪明?”

杨嬷嬷一时也无言,虽说那小子有时会做些让人忍不住眼角抽筋的事,但仔细想来好像真的没有一件被他自己搞砸过。

“他受过教训,你看他貌似鲁莽,其实他办事仔细得不得了。就连那些小小报复,也是近两年他功力大进,有十成把握以后才进行的。”皇甫桀一子掐断对方后方支援。

杨嬷嬷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转换话题道:“这次皇上命太子查长公主被辱一事,你有何打算?”

皇甫桀端起茶盏等杨嬷嬷思考下一步棋。

“虽然张平此举吓了我一跳,不过细想下来却也是个好机会。”

“哦?说来听听。”

“很简单,我想利用此次机会给太子和韦问心之间造一点隙罅。”

“怎么做?”

皇甫桀轻笑。

“如果你能离间太子与韦问心,就怕皇甫珲这太子之位坐不久矣。”杨嬷嬷的眼神看起来很有点悲天悯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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