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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姚家镇里木工活谁做的最好,马平子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头一号。

他五岁开始从师学艺,十五岁便得了诨号“小公输”。

都说艺高人胆大,找他做活必先亲自上门排队,加多少银子都不好使,必须老实排着。

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钱他到也不比别人收的多,就一样要求——好酒要管够。

这一日做活的宅子离他家相当有些距离,回去的途中还得路过一片荒野。

他一手拎着木工箱子,一手掌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一路走的摇摇晃晃。

荒野的凉风阵阵吹过,让风一激,马平子的酒意散了几分,开始后悔方才贪杯耽误了时辰。

娘子还怀着孕一个人在家苦等,可是林老爷家待客的酒是十年陈酿花雕,马平子本来就好这一口,实在无力抵挡诱惑。

他抬头想看看月亮估摸一下时辰,发现月黑风高,漆黑的夜空连半个光点子都没有。

他忽然感觉到眼前有个黑影子一晃而过。

马平子抬手揉了揉眼睛,发现前面还是那条漆黑寂静的小道,路两旁萧瑟的枯树屹立着,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灯笼晃动摩擦的嘎吱声。

他心想着今晚真是喝多了,眼都喝花了。

马平子不是傻大胆更不是迷糊,而是木匠这个行当本就辟邪。

或者说能辟邪的不是这个行当,而是木匠的吃饭家伙。

比如墨斗,古书上曾写过,“木工石工之墨线,则鬼魅畏之,其故何也?邪不胜正也。”

简单点说就是墨线正而直,邪祟会因此感到畏惧,所以马平子早就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当年百鬼乱世时,也照样走他的夜路。

又是一阵劲风扑过,他手里原本就不算亮的灯笼闪了闪,差点就灭了。

这阵妖风绝对不正常,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跑过带起的,可是前面依旧是漆黑的窄路,除了马平子没有任何活物。

他赶忙停下步子,方才下肚的花雕化作冷汗渗了出来,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大气都不敢喘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一片寂静。

他浑身打了个冷颤,骂了句娘,拿胳肢窝夹着灯笼,空出一只手去箱子里摸出斧头,心想着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再敢出来先吃爷一斧子再说。

马平子给自己壮壮胆,迈着已经有点发抖的腿,加快了步子。

没跑几步,只感觉脸颊一凉。

他没有手去摸,但是瞬息之后的剧烈疼痛告诉他,他的脸被什么抓掉了一块肉。

马平子狂吼着挥动斧头,腋下夹着的灯笼也掉落在地,火光晃了晃,熄灭了。

他死死的抱着工具箱,撒腿就朝前方跑去,边跑边砍,冷汗直淋,黑暗中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身边有东西缠着他。

他迫切的需要一点光亮,最起码得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玩意。

当他看见那一点光亮的小庙时,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庙两侧点着两排油灯,照的整个屋子昏昏暗暗,尽头的鬼王像逆着跳动的烛火仿佛有了表情。

马平子长出了一口气,放下箱子,双手合十的拜了拜,不停念叨着鬼王保佑。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两侧的油灯由里到外依次熄灭,整个庙宇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鬼王像凶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啊——!”

马平子转身便跑,回头就见一张倒挂着的狰狞脸孔和他面对着面,獠牙外露的嘴咧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牙齿咬合的声音飘荡在夜色之中,片刻之后再次归于宁静。

马平子一夜未归,其妻马郑氏一早就挺着个大肚子上林老爷家去打听,却听说他昨晚饭后就走了。

她出了院门,茫然的站在街上,不知所措。

清晨的小镇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早市上人头攒动,街两旁店肆林立,沿街是些贩卖胭脂水粉、糕点小吃的摊子,商贩嘈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忽然一阵熙熙攘攘的哄闹,街上涌进几个瘦不啦叽的人,各个一脸尖酸相,手持长剑正驱赶着路旁的摊贩和行人。

卖菜的大爷被裹在人群中推搡着摔了个跟头,面前的白菜框被踢倒,白菜洒了一地,一双又一双靴子从那绿油油的菜叶上踏了过去。

那群人中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个穿褐色长袍的男子,大耳朵小眼睛,两颗虎牙尖的有点怪异,脸中央竖着个朝天鼻,乍看很像猪。

他扯着嘴角阴阳怪气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这姚家镇归老子了!如果有人不服气嘿嘿,现在还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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