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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煦沉默地回到屋里,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不相信拓跋濬会变成一个疯子;不相信他无情无义,凶残暴虐;不相信他会对自己不好!
一见面,他就将心爱的马鞭送了自己,就因为看不得自己受委屈;东宫出事,他就断了与自己的往来,只怕牵连自己;他郑重地许诺自己,成为太孙后迎娶自己……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开了,冯煦侧过头去,“你们替我回禀姑姑,我不饿,不用晚膳了。”
“昭仪那边已经回禀过了。”去斤伽罗说:“是太孙派人送来书信。”
拓跋濬今日午后便跟着皇帝去了军营,几天内都不会来了,不想他却送了信。冯煦起身打开信纸,见上面写着《诗经》的首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冯煦噗地笑了,虽然拓跋小新成曾经替他的太孙哥哥吹嘘过,但其实太子的确从小在汉臣的教导下长大,熟读经史,而拓跋濬更多的时候是跟着祖父的,是以他的汉学水平其实并没有太高,且他所学的多半是治国方略、国家制度、军中律令之类的,现在这一首《关睢》似乎有些突兀,但是她的目光一直滑到下面的“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就算是他才想到这首诗又怎么样?只要他心里一直在想着自己,诚心诚意地想娶自己就好。冯煦不由得脸上一热,就问:“送信的人还在吗?”
“正侯着呢。”去斤伽罗转身带进一个小内侍,显然才从宫外骑马回来,脸冻得通红。
冯煦早认得的,也知道他叫倍利侯,便让伽罗倒了热茶给他喝了,又问:“太孙可是到了军营?”
“我回来时还未曾到,”倍利侯笑道:“原本正在赶路,太孙与谷师傅谈笑,不知怎么便停了马要纸笔,下马写了信让我送给女郎。”
无怪信的笔迹有些潦草呢。拓跋濬的字说不上多好,但遒劲有力,眼前飞扬的笔画就像他明朗的笑容,一直深入到冯煦的心中。
冯煦拿着信坐到了桌前,去斤伽罗知道女郎要回信了,便赶紧展开纸张,研了浓墨。冯煦提起笔,“上邪,我欲与君相知,”才一句便停了下来,将那几个字团成一团扔了,怔了半晌放下笔道:“你回去吧,向太孙说我没有信。”
倍利侯便怔住了,“女郎,只要随便写几个字就好。”
“不必了。”
“那些坏的给我带回亦可。”
冯煦心里乱乱的,“更不必,你先去用饭,然后就走吧。”
倍利侯走了,冯煦重新落入了沉思。
阿郑悄悄将那张团成一团的纸捡起来送到前殿,“昭仪,刚刚太孙派人过来了……”
冯昭仪将纸轻轻展平,轻轻地念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想当初自己也曾这样对别人许诺过,也听过这样的誓言。
也许,世上的少男少女都曾经走过一条相同的路?
阿郑见昭仪半晌未语,便轻声提醒道:“女郎一直躺在床上,也不看书,也不写字,就连饭也没用。”
“不要管她,让她一个人慢慢想吧”冯昭仪轻轻摇了摇头,“但愿她能自己想通。”
冯煦一直在想,也许自己真很傻吧,但她就是想出不结果。
从到了宁心宫起,自己就跟在姑姑身边,姑姑将自己从浣衣局救了回来,让自己重新成为冯家女郎,没有姑姑也就没有现在的冯煦,自己应该听从姑姑的话,也答应过姑姑。可是,拓跋濬,突然闯到自己心中的拓跋濬,不知何时起他竟如此重要了,让自己的心神都为之所动,根本不能放弃。
冯煦就像患了病一般的,全身无力,整日靠在炕上。
初五的早晨,宫门才开,马蹄声踏入了宁心宫,将在屋内的冯煦都惊动了,后宫里从来不许马匹进入,便是南阳公主那样喜欢骑马,也只能到外面,现在又是谁呢?
还未待冯煦问出口,拓跋濬急切的面容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你怎么了?为什么没有给我回信?”旋即见她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无精打采,“难道你病了?”
冯煦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明白自己一直舍不得离开他,然后她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我没病,我只是怕……父亲母亲死了;南阳嫁人了;越椒房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将来如果你对我不好,我还能忍受,但是我还有姑姑和哥哥,也许还有孩子,他们一定会为我伤心不已……”
尽管话说得很乱,但是拓跋濬却都听明白了,他上前一把将冯煦拉住,“你难道不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