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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把我囚禁在果壳里，依然自诩无限空间之王。” 好吧，这句其实是英国文豪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里的著名台词，刚田八百屋、张全蛋、赵铁柱这仨粗人并没有听过，他们但思考方式比较简单粗暴——“老子被关起来了，老子要被卖到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了，老子不能让那群龟孙子如愿，老子要逃狱！” 刚田八百屋是流亡武士的后代（当然他一般会有意忽略“流亡”二字），身材高大，武艺高强（这个差不多是真的），又喜欢戏曲（这是他最可怕的地方），当初被泰西红毛鬼活捉是器不如人，而不是技不如人，心里当然是不服的，现在甲板上隐隐传来喊杀声，疑似红毛鬼老窝被抄，眼见有了逃狱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张全蛋是庄稼汉出身，没武士那么扯淡的自尊心，但他的脑洞极大，经常自己吓到自己，现在他就被自己脑洞出来的大琉球及福尔摩沙的场景吓到了（按照这个年代欧洲殖民者对奴隶的压榨程度看，他猜的也不能算错），心想这要被运过去，怕是死了变鬼魂也要继续推磨，这可怎么得了，于是他也想逃狱，能逃出去当然好，万一命背被砍死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铁柱是张全蛋的老哥们儿，此人没有什么主见，自从“无知者无畏”破灭后就一副“张哥救我”的德行。既然大块头倭寇和张全蛋都要逃狱，他赵铁柱自然也不能落后。逃狱三人组稍微合计了一下，进入逃狱行动第一阶段：啃绳子！ 幸亏这个年代尼龙绳还没有发明，铁锁链和牛皮绳由于太昂贵并不常用，草绳、麻绳这样的东西凭借常年咀嚼粗粮练出的牙口还是能对付的。刚田八百屋啃张全蛋的绳子，张全蛋啃赵铁柱的绳子，赵铁柱啃刚田八百屋的绳子，就这么嘎吱嘎吱嘎吱地啃，啃了好久……终于……俺们的双手自由啦！ 获得自由的双手很快也让双脚得到了解放，下面进入逃狱行动第二步……逃狱三人组一直在关注着外面的响动，但是……怎么声音越来越怪异了呢？ ————分割线———— 稍微早一些的时间，“捷”字号突入前的最后准备，大忽悠毛雄辉行动中。 “咳咳，忽悠只是土一些的说法，高端大气上档次大说法叫战术欺骗和战略诱导，总之是要把对手牵着鼻子走，我们获胜的把握就大了许多！” “现在的情况，是两拨泰西人厮杀在一起，进攻方自然咱们追踪了多天的荷兰人，而防守方据我推测，八成是西班牙人。然后问题来了，咱们必须让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相信——咱们和西班牙人是一伙的……” “毛哥说的这个简单，”祝七七自作聪明，“等开打了大喝一声：俺们是西班牙来的！” “就你那破嘴，装西班牙也装不像，东班牙还差不多，”曹八八属于乌鸦笑猪黑的档次。 祝七七继续自作聪明：“依我看，在这面大旗上写上大字就成，毛哥这些天教俺们认了不少字，西半牙仨字俺还是会的……” “咳咳，”毛雄辉打断了这两位不着调的对话，“泰西和大明语言文字不同，你们那样冒充会露馅的。不过可以这么做——”他说罢用石灰在旗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然后在藤甲前胸部分也画了一个。 正指挥水手加速挺进的“海泥鳅”插了一句：“哦？我是见过不少泰西人在器物上画这个，似乎是求什么爷火华老仙保佑？” “二东家所言极是，泰西人普遍信奉一位叫耶和华的神仙，一般翻译为天主或上帝。当然由于教派矛盾加上利益纠纷，泰西人内讧一点也不比华夏少，那边干架双方都求同一位神仙帮着自己打赢，我想耶和华老爷子在天上看着一定很纠结……”毛雄辉转身面对在藤牌、藤甲上用石灰画十字的队友，“为了让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认为我们和西班牙人是一伙的，而不是和荷兰人一伙的，等会大家一起喊两句话——哈利路亚和阿瓦玛利亚（avamaria）！” 雇佣兵们跟着念了几遍，大部分人都把这当做类似阿弥陀佛的东西，只有年纪最小的霍铁比较好奇：“毛哥，这两句泰西话啥意思？” “哈利路亚是说耶和华老爷子牛逼大发的，阿瓦玛利亚的意思是万福玛利亚，是赞颂耶和华老爷子的老婆，也就是圣母娘娘玛利亚的，”毛雄辉尽可能用“中国化”的语言表述完这段，然后解释道，“荷兰人属于新教派系，西班牙人属于天主教派系，他们拜的神仙是同一位，但具体教义区别不小，争论的焦点之一就是：天主教认为圣母玛利亚生了圣子耶稣，因此地位崇高，向她祈祷的话，耶和华老爷子也会考虑娘娘的意见，作为‘中保’；而新教认为玛利亚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向她祈祷无用，必须向耶和华老爷子和他儿子耶稣祈祷才行……” 马翠花听罢叹息：“原来泰西那边也有要不要‘母因子贵‘的争论，而且争论的动静有些大……”她身旁的面瓜则思路歪到离谱的地方去，“翠花姐，你们马家的姑娘就是俊，你看姓耶的泰西大神仙还专门找个姓马的……” “咳咳，”毛雄辉不想纠结“圣母玛利亚是否姓马”这个蛋疼问题，“到时候我们一起唱哈利路亚和阿瓦玛利亚，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是天主教派系而非新教派系的，当然为了提升可信度，咱们到时候还得划十字，”毛雄辉现在庆幸自己在现代有几个三天两头往教堂跑的女性长辈，照葫芦画瓢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划十字其实和双手合十差不多一个意思，具体是这么……这么……这么……做……” 现在的“捷”字号已经冲过了炮火对轰的阶段，狭窄的船体外加桨和多个副帆虽然对载重量有影响，但确实提高了速度。很快要进入铅弹之雨的阶段，陈德带着亲信施龙、唐虎以及其他水手们纷纷抄起了各色“带响的”家伙，而暂时没有火器的雇佣兵们扛起画了十字的盾牌，边防御边唱忽悠之歌。 “砰砰!” “哈利路亚——” “砰砰砰!” “阿瓦玛利亚——” 毛雄辉人生中的第一场海战，就以这么略显荒诞的神棍咏叹调模式拉开了序幕。 ————分割线———— 当毛雄辉等一行人高唱“万福玛利亚”之时，“玛利亚圣洁”号西班牙大帆船却遭受着血腥的梦魇。 血、血、血，到处是血，温热的血，冷却的血，亮红色的鲜血，暗红色的污血，高级船员和雇佣兵（主要是西班牙人）的血，低级船员和仆役（主要是菲律宾人）的血，夹杂着荷属东印度公司成员的血……这些血在甲板上放肆地流淌、在船舱里肆虐地蔓延，而且终于加入了二副、大副和船长的血。 佛朗西斯科-阿方索船长死了，在打退了荷属东印度公司四轮进攻之后，死在变节的雇佣兵队长塞巴斯蒂安手里。塞巴斯蒂安毫不犹豫地把“玛利亚圣洁”号的大副、二副一并斩杀，然后带着残存的雇佣兵投靠了阿尔弗雷德和腓特烈，金钱和利益才是这群雇佣兵最看重的事情，至于忠诚和信仰……那都不是事儿。 残存的“玛利亚圣洁”号船员已不足二十人，在约书亚-海德神父的带领下前往底舱躲避，这艘船的底舱被设计用于存放重要物品（包括会喘气和不会喘气的），坚固异常，门上都包着厚厚的铁皮，一时间强攻难下，而若是动用大批火药爆破的话，又有炸穿船底一起玩完的危险。 阿尔弗雷德和腓特烈面露难色，而变节者塞巴斯蒂安俨然成了狗头军师——“我知道透风口在哪里，堵死它，把这群顽固分子活活闷死在里面!”铁门内回答他的是更加虔诚的祈祷和吟唱，毕竟在一切属肉的希望全都破灭之后，祈求属灵的天主降下恩泽成了唯一的选择。 “可怜，可悲！” “这个蠢神父还不知道，上帝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么？” 阿尔弗雷德和塞巴斯蒂安促狭的嘲讽，腓特烈并不关心，事实上他和他死剩的两个资深酒友已经去找酒喝了，这艘船死掉的主人果然是个有钱也有情调的老家伙，缴获的杜松子酒味道十分醇厚，一喝就知道是高级品。 激烈的战斗已经停歇，酒鬼们大肆喝酒，财迷们开始考虑分赃问题，唯独变节者塞巴斯蒂安心病未消，约书亚-海德神父还在铁门里面，这老神棍不死他怎能心安？ 恶狠狠地堵死了底舱通气口以后，塞巴斯蒂安一直在咒老神棍快死，赶紧死！结果咒了一会儿约书亚-海德唱圣歌的声音并未减弱，反倒自带回音特效了。 回音？变节者的心猛地抽紧了，杀害老雇主时“坚定不移”的手现在不安地颤抖着——回音？那根本不是回音！那分明手有歌声从荷兰海盗船的方向传来，歌词分明有“avamaria”！ 塞巴斯蒂安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玛利亚圣洁”号几乎沦为“血腥玛丽”的当儿，一支天主教徒的援军偷袭了荷属东印度公司的海盗船！ 在变节者塞巴斯蒂安深感不安的同时，路德维希-范-纽门船长做出了相似的判断，然而由于他距离更近，看的更清楚，得出的结论也更加离奇。 这是个阴谋！这是个陷阱！这群西班牙天主教徒一定和明国有所勾结，打算把“布塞法洛斯”号一网打尽！考虑到“耶稣会”的一些传闻，这个推论可信度……极高。 耶稣会是天主教的激进团体，近百年来一直致力于在东方发展势力，据说明国曾经有一位高阶议会成员（指徐光启）就是耶稣会发展出的天主教徒，而东南亚荷属东印度公司-郑家-西班牙在菲律宾的殖民军团实力不均等三方争霸，也使得后两者存在共同的利益……范-纽门船长想的太多，自己把自己都吓到了，他现在认为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和腓特烈足够善战，那么对“玛利亚圣洁”号的进攻怕是有去无回，而如果不是一艘不知死活的倭寇贸然入侵，让自己带着四分之一的兵力留守的话，“布塞法洛斯”号怕是早就被这些明国天主教徒攻陷了。 敌有计策，我有对策，自知兵力不足的范-纽门船长很干脆地放弃了立足不稳的倭船，全力防守“布塞法洛斯”号。明国天主教徒装备怪异，火器从抛射霰弹的小炮（虎蹲炮）、仿制的欧洲小型舰炮（佛郎机炮）、特别长、需要两人来使用的重型火绳枪（明代抬枪“九头鸟”）到三根管子绑在一起的短火枪（三眼铳），还有偏细的小型火绳枪（鸟铳）之类到什么都有，虽然总体质量不如荷属东印度公司，却依然给荷兰海盗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而且他们普遍装备着藤条编制的盔甲及盾牌，看似简陋，防御却不俗。 “上帝啊，他们真是一群难缠的对手，这帮耶稣会的可憎爪牙！”范-纽门船长骂着，指挥手下做好近战的准备，长年的海盗经验让他察觉到了危机的迫近，“快举盾!”范-纽门话音未落，“布塞法洛斯”号的这一侧就被标枪的暴雨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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