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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经历的痛苦和磨难,都是我们人生路上的风景,就像突遇一场暴风雨,虽然让我们浑身湿透,虽然让我们瑟瑟发抖,但是当我们经历风雨看到彩虹和晴天,这风景会永远的刻在我们心灵的最深处。”

当杨雨棉在那个男人的催促下跑进看守所下三区309的号房时,高高悬挂在头顶的电视机里刚把这句话说完。

铁门在杨雨棉的身后重重的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站在门边上的男人用手在门上快速的拍了三下,像是发出一个信号,果然上方的警官听到后转身离开了。

杨雨棉因为没有眼镜,房间内昏黄的灯光只能勉强分辨出方向。

监房的左右两边都是像北方的土炕一样砌的平台子,在他左边的台子上三人一排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像念经的和尚一样盘着腿,有的人抬头看着房间上方的电视机,有人则在上下的打量他。另一边也是一样的平台子,靠近里面贴着墙是用深蓝色的布盖着的一排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整齐的码放成八九十公分宽,一米多高的形状。而台子的边缘也像左边的人一样坐着一列人,只不过没有那么整齐,也没有把腿盘起来,有的人一条腿在板上,另一条则垂在板下。两边的台子中间是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杨雨棉站在通道上正想要回头看看头顶上发出声音的电视机。

“向前跑,到最后面去。”那个男人在杨雨棉的背后发出命令。

杨雨棉只能快步向前走到通道的尽头,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身上套着一件深红色的单马甲。

“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裤子脱到膝盖下面。”这个年轻人目无表情的对杨雨棉说。

杨雨棉想起刁警官临走之前的交代,于是按照他的要求把衣服脱了下来拿在手里,再把裤子褪到膝盖下面。

“好了,穿上吧。”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然后问杨雨棉:“有没有什么传染病?肺结核?肝炎?淋病?梅毒?”

“没有。”

“什么罪?”

“不知道,可能是诈骗?”杨雨棉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胡乱回答到。

“本地人?”

“是的。”

“哪里把你送来的?”

“江苏警方”杨雨棉这个倒是记得很清楚。

“那你关不了多久,什么时候来接你?”

“周一吧。”

“行了,上板去坐在这里。”年轻人指了一下队列的最后面。

整个房间大约有普通楼房的两层半那么高,正前方的墙上二层楼的位置有一扇普通大小的铁窗,铁窗上方是一盏漆白的电灯,杨雨棉觉得整个号房里昏昏暗暗和模模糊糊,应该是因为他没有眼镜戴。铁窗的旁边悬挂着一个小小的彩色电视机,电视机里现在正用极大的音量放着cctv-1的一个选拔主持人的比赛,而大家都注意力也都被电视机里的女主持人吸引着。四周的墙壁似乎也不是那么干净,映着冷白的灯光显得灰扑扑的。密密麻麻的人坐在这个叫做铺板的炕上,有人裹着厚厚的棉袄,有人也像他一样穿着单薄,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的味道,混合着发霉的味道。在杨雨棉背后不远处,一段15公分左右高的矮墙挡住了铺板的尽头,矮墙的那边是黑漆漆卫生间,一块水泥板上随意的散布着三四个水龙头就构成了洗漱台,而洗漱台的旁边是一个黄白色的蹲坑,持续不断的飘散出未清理干净的人类排泄物的气味,混合在整个房间里久久无法散去。

杨雨棉此时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寒冷感,用力的把卫衣在身上裹紧,盘着的腿也在微微的颤抖。

“你找他们要一件棉衣。”旁边一个个子看上去应该不高的人用嘴朝对面铺板的人努了努。

“嗯,谢谢。”杨雨棉露出被严寒冻的僵硬的微笑,头也不自觉的点了点,此时的杨雨棉已经分辨不出是出于礼貌点了一下,还是因为天气冷导致脖子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几下。

“要不要现在说呢?”杨雨棉一边和寒冷做斗争一边在心中挣扎着。

“你们几个今天新来的,站起来。”一个穿着酱红色马甲的光头朝这边喊了一声。

人堆中和杨雨棉一起站起来三个人,其中一个微胖,个子有175的样子,其他两个人都不高,但是都有些胖,从体型上看应该都在四十多岁。

“你们下来,站这边。”光头继续指挥着。

杨雨棉跟着其他三个人跳下铺板,在过道里站成一列。

“这里是看守所,先教你们规矩。”光头男用手指了一下身边坐着的一个戴着眼镜斯文的男人,继续说。“明天早上会有警官和医生进来检查,到时候他会喊‘警官好!’,你们跟着喊‘警官好!’,然后他会喊‘新来的下板!’你们就马上下板站成一列,对,就是像现在一样。”

光头男顿了顿,想了一下,指了一下眼镜男说:“飞娃儿,你来给他们演示一下。”

被叫飞娃儿的人马上从铺板上下来,双手贴着裤缝,在过道里站的笔直。

“检查身体!”光头男直接下了命令。

飞娃儿只用了一秒钟就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然后把裤子褪到脚面上,速度快到令杨雨棉都怀疑自己的网络刚才是不是卡顿了一下。

“好了,穿起来。”光头男转过来对着杨雨棉他们继续说。“你们看清楚没有,听到口令就马上像这样脱光。现在你们来一遍,飞娃儿你喊口令。”

飞娃儿把衣服穿整齐,转过来面对着杨雨棉他们四个人,杨雨棉才看清楚他长着一张干净方正的脸,戴了一个黑框方的眼镜。

“准备。”飞娃儿还是站的笔直,杨雨棉他们也不自觉的挺直了身体。“警官好!”

“警官好!”“警官好!”“警官好!”

站在队列最前面的是一个个子165左右微胖的中年大叔,他太紧张了,以为已经下了脱衣服的口令,马上开始手忙脚乱的脱衣服,毛衣和秋衣刚被他拉到头上套住就有点缠住了。

“cnm的,你是sb啊!”光头男上去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他的双手和头还被衣服缠着,身体被踹了一脚斜斜的朝铺板边倒过去,撞在铺板边沿,然后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双手奋力挣扎着从衣服上面伸出来,把衣服向下盖住自己的肚子。

“站起来,mlgb”光头男的声音压过了电视机里面宣布主持人大赛今晚获胜的声音。“给老子滚过来站好!”

“再来一次!”光头男看到那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低着头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对飞娃儿说到。

“注意力集中。”飞娃儿大声的说。

“警官好!”又一个人紧张的喊了一声。

光头男走上去一耳光扇在那个人的脸上,“啪”的一声直接把他打的弯了腰。“cnm,这么多sb!你叫啥子名字?”光头男气的睁大眼睛骂到,在昏白的灯光下那颗光头格外的显眼。

“李想。”个子矮矮的男人用手捂着脸,小声的回答到。

“cnmb,你能不能做好?老子问你能不能做好?”

“嗯。。。能。。。能做好。”李想连忙点头回答。

杨雨棉有点想笑,但是觉得这个时候如果笑出声貌似不太好,不过这样一来,似乎身上也不冷了。

终于在又折腾了三遍之后,四个新人能完整的把身体检查这个流程走完了。

“我有点冷,能不能拿一件棉衣给我?”练习结束之前杨雨棉终于鼓起勇气问到。

“飞娃儿,里面还有衣服没有?”光头男转头问到。

“没有了,都在外面放风场的箱子里。”

“那就明天再说。”光头男看也不看杨雨棉,问另一个人。“几点了?”

“时间到了!”另一个身形魁梧的人站起来,“准备放被子!”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大部分人开始从铺板上下来,杨雨棉被人群裹挟着站到号房的卫生间附近。七八个人穿过人群跳上对面的铺板,站在靠近那一长排用布盖着的东西前面,人群中有几个人拿出了一次性口罩戴了起来,光头男和四五个人站在一起,戴着另一种口罩。杨雨棉好奇的看着这群人,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铺板上站着的几个人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一眼光头男。光头男喊了一声:“放被!”

深蓝色的布被拉开,原来盖住的是各种颜色的棉被,靠近进口处的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军被,颜色深浅不一,基本上就是脏的深绿色到更脏的墨绿色再到最脏的看不出颜色。

负责放被的三四个人把盖布拉扯着折叠起来,其他人从军被开始把被子依次抖开铺在铺板上,转眼间整个号房里就笼罩在浓浓的灰尘中,本来就昏黄的灯光更加混沌不堪。杨雨棉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戴上了口罩,那些人为什么戴着另一种口罩,于是也用袖口捂住自己的口鼻,但是眼睛里灰扑的干涩感让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很快铺板上铺满了军被,飞娃儿站在铺板上数着已经铺下去的军被,一边在心中计算着人数。

“今天好多人?”身形魁梧的那个男人问到。

“刚哥,41个。”

“mmp,这么多人!”刚哥骂骂咧咧的登上铺板,点算着脚下的军被。“这睡四个,这四个,那边四个,铺板上睡的到。。。。二十二个人,地下再睡九个人。”

“要得,刚哥。”飞娃儿点头答应着,然后转头看向人堆。“睡这个铺的四个人是哪几个?”马上有四个人举手站了出来。

“把鞋脱了扔在那边,站到铺位上来。”飞娃儿指挥着,四个人把鞋脱了,走到一张军被上站着。杨雨棉看着四个人站在一张军被上都略显拥挤,不知道等下该如何睡下去,又转头看了看对面一模一样空着的铺板,心中盘算着,“我是不是要睡对面?怎么还没安排到我?对面还要再睡20个人,这也太挤了,怎么睡的下啊?”。

很快铺板上就站满了人,靠近厕所的台阶下面胡乱堆满了鞋子有,杨雨棉和剩下的几个人不得不朝前挪了挪。

“雄哥,你们先放你们那边。”飞娃儿转头朝那些戴着另一种口罩的人说到。

负责放被子的人把那些不是军被的被子一堆一堆的抱下来,这些被子分成了一个个的铺位,有的下面是用干净的军被对折做垫子,有的是用被子整齐的叠了几叠当成铺垫,而用来盖的被子也是按照铺位的宽度细心的码好放在一头,另一头则是各种各样的枕头,并且还盖着枕巾。十个铺位依次在对面的铺板上摆放好以后,铺位的主人们把鞋脱下来摆放在号房门的下面,脱掉外面的号衣和外裤后便分别在自己的铺位上坐了下来,一边聊着刚才电视里的主持人大赛,一边互相开着玩笑。

“你们几个过来。”飞娃儿朝剩下的几个人喊了喊。“把鞋脱了扔在那边。”

杨雨棉把鞋脱了放在那一堆鞋里面,穿着袜子踩在地上,两天都没换的袜子有一点粘,走起来贴着脚底,让他感觉到地板的冰凉。

“给他们铺三床军被。”飞娃儿吼了一声,三床军被被扔到地板上。“自己铺一哈。”

杨雨棉和其他人挤上前去,一个老头拉过来一床被子递给他,说:“我们睡这个,来,靠着他们铺在这边。”

杨雨棉接过被子的另一边和老头一起把被子在地板上铺开,然后站在被子的一角等待着安排。

“你们三个人睡这个位置,你也站过来。”飞娃儿指了指另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示意他站到杨雨棉的旁边来。“还剩几床被子?”

“只有两床了。”另一个人回答飞娃儿。“咋个弄?”

“那就三个人挤一下盖两床。”飞娃儿习以为常的说。

“全部都躺下来,值班的去站好。”光头男大声的喊到,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了钻到被窝里去了。那一瞬间仿佛一道白光刺破了杨雨棉的眼睛,杨雨棉不禁心想“居然在看守所里还能如此的白白胖胖!”。

“你睡这边。”那个脏兮兮的老头对杨雨棉说,然后指了指地上。“你和我盖一床被子。”

“。。。。。。。。我可以不盖,今天不太冷!”杨雨棉不相信冷的瑟瑟发抖自己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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