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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赐把各寺的堪布请到了家里,悲痛欲绝地陈述了他父亲的死因。讲了很多他父子之间的情谊,希望能够打动各寺堪布。同时用重兵死死把守家门,给各寺的堪布心理上施加压力。
赵天赐得逞了!
各寺堪布觉得格西师傅杀害赵鹏程确实不该,一个修佛之人,怎能破了杀戒。
赵天赐带着他的兵来到了格西师傅的小寺。这座小寺不大,三间房,中间一间是佛堂,里面供着观世音菩萨。其它两间格西师傅和班卓各住一间。格西师傅本该做德钦寺的堪布,但由于他性情自由,不太喜欢管理寺院就主动来到阿墩子北边的小山上建立了一座小寺院。由于这个小寺院离阿墩子街市更近,再加上格西师傅通晓医术,还能推算婚日和丧期。便有好多人来他这里烧香拜佛。
班卓看到一大帮的官兵朝小寺院走来,便慌慌张张地告诉了格西师傅。格西师傅显得很镇定,看着班卓说:“孩子,我死后,你要好好活着,凡事不要只看表面,要看到内在实质。你一向单纯善良,以后遇到任何事要三思而后行。”
格西师傅走到寺院前面,看了一眼四面的景物,安详地等着赵天赐的到来。
一大帮官兵把整个小寺包围了,赵天赐来到格西师傅的面前痛苦地看着他,格西师傅微笑着看着赵天赐。赵天赐说:“格西师傅,我本不应该这样对待您,但父仇不共戴天。我向您叩上一头,是我对您儿时医治的感激。”说完,赵天赐重重的叩了一头。
格西师傅微笑着说:“杀害你父亲,班卓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如果你还念点旧情,希望你不要为难班卓。”赵天赐对着格西师傅点了点头。
他命令官兵把格西师傅捆在院子里的木柱上,活活的把格西师傅烧死了。
班卓被两个官兵反手扣押着,泪流满面地叫喊着格西师傅。他一直看着格西师傅化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在空茫茫的天上。
班卓求着赵天赐,让他收殓一些格西师傅的骨灰。赵天赐答应了。班卓认真地收殓骨灰,奇迹般的看到了在黑黑的灰堆里的舍利子。他撤下一片衣服,小心翼翼地把指肚那么大的舍利子收好。心里充满了喜悦,泪水却不断涌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寺的外面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有些眼带泪珠,有些面目悲哀,发出阵阵的抽泣声。
班卓被定为从犯而押到了丽江的监狱里。班卓坐在囚车里走过阿墩子的街市,文耀一直在他旁边安慰着他。兰金银抱着几个大饼放在了班卓的囚车里,班卓感激地看着他。
之后不久,和千总从新拥有了兵权,他动用所有关系搭救班卓。
在和千总搭救班卓的这段时间里,班卓在监狱里尝尽了无数辛酸。了解了很多无辜人的遭遇。在监狱里,他看到一个个铁铮铮的汉子,只因一点小事就被抓到了这里。他心里陷入了极大的痛苦里,他在心里一次次的嘀咕——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不应该这样活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里面的犯人也逐渐的熟悉了起来,他为他们念经,他为他们礼佛。他们也由心的感激着他,从他那里听讲佛法,了悟人生。在随后的不久,这里面几个铁铮铮的汉子出了监狱后,一个个成了这个地方响当当的人物。
和千总亲自去了丽江,在丽江盘桓数日才把班卓从监狱里捞出来。
班卓临走时,对着监狱里的朋友说:“大家多多保重,一有风吹草动,我一定想办法解救大家。”大家都深情地看着慢慢走出的班卓。班卓的影子在监狱的墙壁上显得高大了很多。
和千总把班卓带到了埋葬他母亲的小山旁。班卓念着往生咒绕了一圈,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回到阿墩子后的班卓,自己一个人住进了格西师傅的小寺里。他打扫了一下寺院,安心的在里面念经文。在他收拾格西师傅的遗物时,看到了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上串着一根细细的银色链子。粗看有些年头,但依旧银光闪闪。这个十字架藏在格西师傅的床边衣箱的最底层,并有一个小小的盒子装着,很隐蔽,似乎不愿让人发现它。
班卓把银色的十字架放回到盒子里,看着盒子陷入了沉思。格西师傅身为藏传佛教的信徒,怎么会有西方天主教的十字架?他恍恍惚惚的记得,在格西师傅知道了自己活不了多久后,常常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好久,起初是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班卓猜想,会不会格西师傅在找这个十字架,在临死前常常翻看的东西一定对格西师傅很重要。那么它是谁的?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班卓带着疑问继续的寻找线索,希望可以找到答案,找到那个十字架的主人。告诉他或她格西师傅的死讯。格西师傅和他师徒一场,从不到一岁一直抚养他长大。这份恩情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的。他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告诉他或她格西师傅临终前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十字架,告诉他或她这个十字架对格西师傅来说是那么的重要。他觉得他应该这么做,一股力量在班卓的心里乱窜。
他找到一封信,纸色泛黄,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汉字。班卓跟着格西师傅学了一些汉字,虽然不多,但常用的汉字他也基本能够认出来。
“你好:
最近我的腿好多了,可以走路了。神父最近去了昆明,说是要回法兰西。我才有时间和机会给你写信。我怕他知道我偷偷的给一个和尚写信,我们修女是不应该跟你们来往的。如果神父知道了,我会被遣送回去,说不定会遭到教规的处置。我觉得我太胆大了,但我真的很想给你写信,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与你分别后,你的样子总是在我的眼前出现,甚至是在我做弥散的时候。你知道吗,我们做弥散和你们拜佛一样,是要忏悔的,要去除心中的恶。我觉得我这一生遇到你,是我的命,我不知道会不会是我的劫数。我们那里的人很相信命运,命运是你生下来就注定的。不管你这一生遇到的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都是你命中注定的。所以,我们坦然接受生命里出现的任何东西。哪怕它给你带来痛苦,带来死亡,我们都可以坦然接受的。我们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命。我时常想起你,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天气稍冷的晚上,我更想你。有时候我感觉你就在我的身边,我还能感受到你身上散发的热气。我的腿经常莫名的颤抖,经常能够感觉到你在为我洗腿,知道吗,你每次用手帮我洗腿,又帮我搓腿,我的腿都会一阵颤抖。我知道那是你在为我医治腿,有时候我会感到揪心的疼,但是痛过以后又似乎有一道暖流流过身体,我是那么的痴迷着那种感觉。
我从小在教堂里长大,从小就做了修女,也从没有感受过‘爱’,我见过很多情人脸上显示的幸福。我都在猜想,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人看上去那么幸福?有时候我会爬到教堂的顶端去看来来往往的人们,看不同的面孔,猜想他们不同的经历。后来,教皇为了扩大教众,把我们分派到不同的国家,我跟着神父来到了这里。自从遇到了你,我内心的情谊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奔腾不息。多少次在你为我敷药换药时,我都深情地看着你的脸,看着你明亮的眼睛,我能感受到你眼睛里那刚毅的眼神。每一次你在喂我汤药时,我都有想去吻你的冲动,我至今都记得你嘴唇的样子,那么有肉,那么的富有弹性。笑起来像个月亮一样弯弯翘着。
我可能爱上你了,它太美妙了。我要把这种美妙持续一生。如果能这样心里装着爱过一生,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我知道这是多么的不该,我的天主和你的佛祖都不会原谅我,我不知道你的佛祖会不会为此而惩罚你。哦。。。我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是不是太不该了?我又要去做弥撒了,要不然我晚上会睡不着的。但请你相信,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会拒绝我,我没有奢望什么,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只想就这样想着你,跟你做一个可以有书信来往的情人。我知道你不会打碎这美好的爱情,对吧?
我送你的信物,一定要保管好,如果你也想我,就拿出来看看吧。看到它就像看到了我。
爱你的
玛丽”
班卓看完信,手忙脚乱的赶紧把它叠好放在信封里,像是碰到了恶魔。
晚上班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全是那封信上的内容。他试着揣测当时的事情,他想了一夜。第二天起床,随便打了一壶酥油茶,吃了一点烤粑粑。随后拿出纸,在纸上写下了‘玛丽’。
他来到文耀的家门口,让人叫文耀出来一下。
“班卓,见到你太高兴了,进家里来呀。”文耀兴高采烈地说着。
“我不进去了。我想借你家的马用一下。顺便告诉你一声,我这几天到处走走。我不在小庙里,帮我看一下小庙。”班卓勉强地笑着说。
文耀收住了笑说:“好吧,我去给你牵马。”
文耀牵马递给班卓,两人都抓着缰绳看了一眼对方。文耀含情脉脉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很多东西我们是无法选择的。阿爸心里一直装着你。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我能感觉到他非常的希望你能在他的身边。有时间回来看看他”
班卓看了一眼文耀说:“你们好好照顾他,替我向他请安。我有事,先走了。”班卓跨马向前,文耀在后面问了一句“什么事情?。。。。。”
文耀在阿墩子教堂的门口下了马,他有些犹豫,但是咬着牙走了进去。他看到几个修女在那里干活,有几个手里拿着厚厚的《圣经》用心地阅读着。几个修女看到班卓进来,诧异的看着他。她们可能在想,一个喇嘛怎么可以来到这里。有一个修女去叫神父,她走的很快。班卓立在教堂入口的前面,一小片很干净小院,花花草草修剪的很美。教堂门廊上有一个大大十字架。他一直看着它,觉得好熟悉,又好陌生。
阿墩子神父毕天祥是位五十岁上下的法国人,看上去非常和蔼。碧眼褐发,鼻子挺拔。他冲着班卓笑了一下用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听说格西师傅辞世,我也非常伤心。”然后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班卓对着神父笑了一下说:“今天来,想问神父一些往事,事因有些隐秘,才如此莽撞走了进来,不知有没有坏了这里的规矩。”
神父颔首一笑:“你已进来,再说这些已无意义。天父慈悲,容得下你一个和尚,放心吧!”
班卓弯腰致谢。
神父请班卓进入教堂里面,让其他人都出去。
班卓初进教堂,感觉有些压抑。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很多西方人的画,继而看到一个大大“十”字,上面一个人钉在十字架上。
“你有何事?”神父看着班卓说。
“你可知道有一个叫玛丽的修女?”
神父皱了一下眉说:“我们那里叫玛丽的人很多,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个玛丽?”
这下班卓心里更没底了,他心想:“不能把这事扯到格西师傅身上,”他努力思索。
神父看着他茫然的神情说:“她有多大岁数?”
班卓眼睛一亮说:“大概和您差不多年纪。”说完后的班卓心里嘀咕:“格西师傅今年六十一岁,那个修女应该在五十左右,也不知道对不对。”班卓模棱两可的在心里盘算着。
神父陷入了思索。
过了一会儿说:“你去茨姑教堂问一下,那里有一个叫玛丽的修女跟我年纪差不多。”
班卓谢过神父后快马加鞭的朝着茨姑教堂奔去。
过了晌午,人们都开始议论起班卓,说一个喇嘛怎么去了教堂。各种猜测,各种联想,各种版本在阿墩子人们的嘴里径向传播。文耀把这事向他阿爸也说了。
和千总听了以后,脸上也是一片疑云。让文耀安排两个人过去,暗中保护班卓。
班卓来到了茨姑教堂,把马拴好,大步跨了进来。他走到教堂前面,和第一次一样看着教堂上面的十字架。
不一会儿,茨姑教堂乱成一片,修女们窃窃私语。神父余伯南走到班卓旁边,和颜悦色地说:“你好,不知你来到这里有什么事。”这里的天主教徒对和尚一向非常警惕,主要是因为藏传佛教在这里根深蒂固,又有众多信众。而天主教这么多年来努力发展信众,或多或少的与藏传佛教有些矛盾。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玛丽的修女?”班卓故意把声音抬高。
“有”
“我想单独见她一面。”
神父叫了一个年纪轻轻的修女低声对她说:“你问问玛丽修女愿不愿意见一个喇嘛?”然后对着班卓说:“你稍等一下,我让她们去问一下玛丽修女是不是愿意见你。最近她身体非常不好,腿病又犯了,连走路都困难。”
班卓眼前一亮,他突然朝向刚才修女所去的方向奔去。
神父跟在他后面试图要拦着他。
班卓看到了玛丽,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修女,身体略显臃肿,黄色的眼睛里满含泪光,高高的鼻子,头上拴着一条白色手巾。慈祥地看着班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