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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孩子有三四岁就进幼儿园的,也有五六岁去的。条件不好的家庭会晚一些,有的会略过幼儿园这个阶段,到了岁数直接就去了小学。幼儿园不是学历教育,而且村子里的幼儿园,不过是一个中年老妇把自己家的一间大房子腾空出来,放几张桌子椅子,无论多大的孩子都坐一屋。幼儿园里偶尔会教一下数数,或者认识几个拼音字母。数数不会超过十,拼音字母也不过认识个十个八个,大部分时间教教儿歌或者带着一帮孩子村子周边玩一下,有点像赶羊。再说白了,就是帮别人看看孩子而已。
于乐和比他小一岁的“小叔叔”去幼儿园都比较晚,小叔叔乳名唤做“亮亮”,他俩时常凑一起作伴玩耍。有时候看到别的小孩幼儿园放学后,他俩跟村子里其他几个不上学的孩子会跟拦路抢劫似的给人截下,稍微“欺负”一下。仗着人多,翻翻别人的书包,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或者说几句吓唬人的话。于乐本身是非常腼腆内向的,不敢主动跟生人说话,但跟熟悉的人凑一起,放佛有了靠山,又会玩得很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为此,也闯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祸事。
有一次,一个孩子蹲墙根大便,他俩扔石子丢人家,给人打破了头,于乐看着那孩子头发湿湿的,有点暗红色,还顺着脸往下滴着红色的血,有点害怕还有点兴奋,害怕的是给人家打哭了,回头肯定会找上门,兴奋的是,他没见过头出血的样子,算是开了眼界。最后,那孩子被家里人带到赤脚医生那查看了一下,皮外伤,未伤及筋骨,敷了块纱布止住了血就回家了。于乐和亮亮被人家找上了门,赔礼道歉又给了几块钱的营养费,这才算完事。
人走后,张玉英拿出了小木棍,给于乐拽了过来。
从于乐记事起,于德忠没动手打过于乐,但于乐最怕他爸。因为他爸生气的时候不会事先警告,而是直接嗷的一嗓子,声音极大,然后瞪着因生气而有点红的双眼看于乐,或者直接把手边的东西摔了,安静的房间突然发出“咚”的一声,会让于乐的心突突直跳,他感觉他爸的眼神能杀人,他不敢对视。所以,很多时候,于乐给闹腾得让于德忠比较烦的时候,于德忠只要一瞪眼,于乐立马噤声不言,蹑手蹑脚的躲在角落里什么都不敢做。
张玉英则不一样,她会事先很严肃的问于乐“你是不是给人打破头了?”,“来,你过来,今天不好好揍你一顿你是不会长记性的。”然后把于乐拽过来摁着头,拿着小木棍朝屁股上抡,边打边问“以后敢不敢了?”“以后敢不敢了?”。一直打到于乐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喊着“不敢了,不敢了”为止。
九月初,酷暑开始消退,除了中午热那么一阵子,已经开始凉爽了起来。空气不再那么热浪滚滚,呼吸变得轻松舒爽了很多。知了不再像仲夏那般聒噪,雨季过去了,花生和秋苞米陆续开始成熟,农忙季节又开始了。
于德忠、张玉英夫妇俩停了挖井的活,开始准备秋收。
清晨五点,他们开始起床,简单的就着咸菜喝了碗玉米面粥就准备了起来。于德忠推出了人力板车,将二镢、尿素袋子和柳编筐放到了车上。
镢这种农具分为小镢,用来刨根茎细小的如豆子、玉米之类的作物,也用来挖野菜,它的把比较短,比较灵活;二镢稍大、把长,用来刨花生、土豆、地瓜之类的;大镢,把粗且长,镢头宽大,比较沉,通常春天的时候拿来翻地或挖坑。人力板车是以前套骡子套驴的那种,但他家没有这些干活的牲畜。于德忠将一根宽的带子斜搭在胸前,两只手各抓着左右的扶手。这就是他们家最有用的农具。春季拉粪施肥,拉水打农药,夏初拉小麦,秋季拉玉米、花生全靠这台人力板车,于德忠前面拉,张玉英后面推。
张玉英用装散装白酒的五升的白色塑料桶从井里接了半桶水,洗了几根黄瓜装塑料袋里,不到六点钟就跟于德忠一起下地了。
于乐自己睡到七点多醒了,因为父母每天很早出门,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打开饭厨,拿了碗粥和咸菜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于宣正跟于德忠差不多时间起床,此时正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坐着,他的婆娘也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嘴里叨叨咕咕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鸡叫早已过三遍,安静的村子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还有邻家木头大门开来关去的声音。有嗓门大的,在大街上打招呼“挖长果(长生不老果,也就是花生,胶东土话)去?”在院子里也听的一清二楚。村子开始苏醒热闹起来。
吃完饭,于乐拽着爷爷手里的拐棍央求着“爷爷,出去耍吧,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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