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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内侍见阿娓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他,忙摇头称辩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有妄测圣心的意思。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来日面见陛下,该如何表现,还得你自己拿捏。”
阿娓点了点头,心下自是明了。人的出身本就无法改变,各为其主,也不能指望谁全力帮助。求人不如求己,这内侍能如此提点,于她而言已是极大的恩情。
她素来聪慧,见微知著的本事尤为出众。当下便明白了这内侍想要传达的意思。来日面见始皇帝,她得表现得聪明,不能太过愚笨让人觉得她在做戏;又不能表现得太过聪慧,让人忌惮。联想到此,阿娓心底忍不住苦笑,始皇帝活得还真累,区区一个女童都要忌惮。可苦笑之后却也明白,皇帝陛下忌惮的不是她这个女童,而是她身上的血脉。
两厢无言,车中的氛围有些清冷。阿娓只得没话找话地与之攀谈起来:“还未请教阿翁尊姓,甚是失礼。”
那人无奈地白了她一眼,而后别过头去,闷声闷气地说道:“陛下有旨,姓氏合一,我姓什么重要么?”
阿娓虽碰了一鼻子灰,却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位内侍只怕也是姬姓了,也是,如若姓氏未曾合一,这天底下,又该有多少人是姓姬的?便是诸侯林立的时代,最大的七个诸侯中,燕、魏、韩三国可都还是姬姓当权,若再论及西周时的分封,天下姬姓何其多?上古八大女姓,姬姓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可谁能料到,最终的赢家真会是嬴家呢?阿娓一时忍不住循着史书的记载感慨起来,如今想来,三家分晋之时,嬴姓便有争锋天下的实力了吧。如后来的战国四大名将,皆出于嬴姓的秦、赵两国。他们兵多将广,是同时期其他姬姓诸侯国难以相抗衡的。
直到赵政横空出世,灭六国统一天下,颁布法令,取消姓氏制度。直至今日,又有多少人不得不隐藏自己的姓氏,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而那些无法或不肯隐姓埋名的人,便注定会成为赵政心中的一根刺。
想要拔掉这根刺,也唯有斩草除根。可如今天下已定,大肆地杀戮只怕会引得天下别姓之人,人人自危。既不利于大秦江山,又不利于身后之名,想来也是得不偿失。但倘若换一种温和而不易被察觉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让那些刺绝嗣,结果又会怎样?
一念及此,阿娓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抓住灵光的她不由瞪大了双眼,双手因为恐惧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一刻她竟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千年寒冰之中,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她一时忘了呼吸,冷得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她这边的动静,内侍自是注意到了。见她似有不适,忙凑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这么冷?”内侍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忙招呼外面的仆人送来斗篷,细心将她裹了起来,嘴上却骂骂咧咧道,“你可别想不开,就算要病死,也别当着我的面。否则我罪过大了去了,来日如何向周公交代?”
阿娓闻言,只得勉强扯过一丝笑意,而后在众人的惊呼中昏睡了过去。
离家不过半日阿娓就病倒了。内侍无奈,只得将全部行头都裹在她身上,可她还是喊着冷。内侍只得命人加紧赶路,在下一个镇上,方寻得医馆,替她诊治。
那个年过七旬的老翁,只看了眼她的症状,便笃定地说道:“她这是突然受了极大的惊吓吧。”
内侍摇头,一时莫名其妙。
老翁也不理会他,径直拿出一枚石砭,开始在阿娓身上随意敲打了起来。阿娓似是冻僵,但神识却是清醒的。故此她虽无法动弹半分,却也感觉到老人这是在敲打她的心、肺两经。石砭的敲打带着些暗劲,内力化入她的经络里,阿娓只觉四肢在开始回暖,慢慢地整个身体都开始变暖了,阿娓心下了然,她这是遇到医家的高人了。
半晌老翁停止了敲打,阿娓伸了个懒腰,不仅身体得以康复,一直裹足不前的内力也因祸得福涨了一成。她忙整理了下衣衫,起身,恭敬地向老人揖礼道:“不药而愈,老先生好生厉害。”
老翁冲阿娓笑了笑,约么是看她小,不屑与她交流。转身对内侍道:“医馆利薄,概不赊账,今日诊治费用下币百枚。”
“什么?下币百枚?你怎么不去抢?”内侍骂骂咧咧地争辩道,“禾粟一石也不过三十枚下币,你不曾把脉用药就敢要价百枚下币?”
老翁也不生气,只抚着白须,极为认真地讨价还价:“这小女娃一时惊吓过度,害的是冷厥闭气之症。若非时日短,又遇上了老夫,不出三日,定会一命呜呼。把脉用药之事尚且不论,莫非在你眼中,她的性命还不值这百枚下币?”
阿娓听了似笑非笑地望着内侍大人。
内侍无奈至极,也懒得跟老翁争辩,只得命手下之人拿了百枚下币交给老翁,而后怒气冲冲地回到车内。
阿娓掩唇而笑,冲老翁做了个揖,准备辞行上车。谁料那老翁却叫住了她,塞给她一个锦囊:“女娃子,你小小年纪,心思倒也驳杂,这是我自配的香料,有宁心凝神的功效。我劝你凡事莫想太多,英才总遭天妒,你还是要多学学老夫我,随遇而安,自得逍遥,如此才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阿娓听着老翁的念叨,心知此人医术了的。却也不曾辩解,只含笑接过他递来的香囊,打趣道:“老人家,这可是您自己要送我的哦,横竖我也不会另外付账的。”
老翁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阿娓的头:“你可真是有趣!咱们萍水相逢,若非机缘不合,我倒真想收你做徒弟。”
阿娓立马摇头:“我是有师承的,不敢另投医家。”
老翁听得此话,收回了手,一脸严肃地盯着阿娓。
医家二字一出口,阿娓就知道要糟。好在此刻内侍在车内等得不耐烦了,出言相催,阿娓借故,忙抓着香囊冲进牛车。
即便隔着车帘,阿娓依然觉得老翁在看着自己。她一时紧张,只得乖乖坐直了身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内侍吩咐出发,牛车离开医馆数里后,阿娓方才松了一口气。
内侍见此,不置可否地摇头叹道:“看吧,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又惹祸了。”
阿娓闻言瞪了他一眼,着实没想到这内侍功力如此高深,坐在牛车内就将她与老翁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下骇然,却越发好奇这内侍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