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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篇是与正篇无关的番外章节,但若还没有看过正篇,请勿阅读】
我的老哥是个人渣。
说是人渣,但也算不上什么危险人物。
人渣和人渣有所不同,他的话,大概是属于那种偏安一隅的类型。性格上不带有进攻性,但绝对称不上和善或者人畜无害。
……
……
我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科学院研究所的科研人员,本来应该有着无忧无虑的幸福一生。
一切都在我4岁时的一场地震中失去了。
关于那时的记忆丝,脑海中能记得的也不多了。可以查阅的,也只有手边的几份资料——照片上毫无印象的中年男女——被称之为父母的生平履历罢了。
7岁的老哥大概算是父母尚存于世间的唯一遗产,虽然我并没有继承这份遗产的意思就是了。
当然,关于老哥本人其实是我父母收养的同事遗孤这点,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这大概是他对我这个便宜妹妹不冷不热的原因之一吧。
无所谓。不如说,如果这家伙突然变得关怀备至,我反而会觉得生理上不能接受。稍微想想,就会觉得有点恶心。
这家伙完全不是那种会自发做出关心举动的人。
如果他做出这种举动,大概意味着两点——或许他需要要向别人表现出自己的温柔而提高评价,再或者,是他为了自身那令人可怜的自我满足感。
没错,他正是这么和我说明的。
“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毫无目的的向他人表示关心,简直蠢透了。”
他就是一个如此重视目的性的人,在他看来,所有不求回报地向他人做出的善意举动无非都是为了其内心的自我满足而已。而这对于居住在孤儿院的我们来说,这种奢侈品是多余的。身为穷人却沉迷于奢侈品,无疑是愚蠢的。
“那哥哥对我呢?”尚且年幼的总是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盼。但这也没什么错,谁都希望自己是特殊的。
“你也一样。”记得当时这么回答的。
后来想想,这的确是像他这种时刻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渣才能说出的话。
……
……
因为母亲生前的一些社会关系,我们二人被分到了临近市条件最好的一家社会福利院。
说是最好,但也是相对而言的。
原本就是小孩子,再加上又是依凭着社会福利而生存的人,有着免费的住所、别人捐赠的衣物、三餐无忧,已经足够幸福了。
孤儿院里大家都不怎么交流,但缺乏爱与正能量本来就是常态,并不能成为憎恨他人的理由。
老哥当然不会憎恨任何人,因为憎恨这种感情同样与他无缘。
适合人渣的感情,当然是一如既往的贪婪与不满足,福利院中的孩子都拿不到一分钱零花钱,他为此伤透了脑筋。
当时他非常喜欢吃街角卖的一家锅巴夹馍。记得好像有次,福利院的阿姨过生日时自费给大家买了很多点心零食,偶然间吃到这个的老哥就一直惦记着。
孤儿院中有着不少残障小孩和智力低下的孩子,所以条例上是严禁任何人外出的。
但老哥却不止一次冒大不韪,偷偷翻墙溜出去,沿街乞讨或行骗得个五角一元的,买两三个锅巴夹馍从花园那边翻墙带回来。
如果买的多了,会分我一个。
我始终对他这种依靠这种行径得到食物的行为报以鄙视,但我已经不会再指出分毫了。因为很明白会得到怎样回答。
对于他这种连被孤儿院收养都丝毫不报以感恩之心的人渣而言,利用路人的同情心骗得几毛钱是不会有丝毫动摇的。
“他们从我这获得了良心上的慰藉,我拿到了钱,是双赢的局面。”
他一定会这么回答,因为从来不会把自尊心的支出看作是成本,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当然,我也懒得去指出什么,教育哥哥并不是身为妹妹的职责。
不过,因为后来有一次被发现,而我没有替他打掩护,从那以后他带回的锅巴夹馍就再也没我的份了。
当然,我没有丝毫失落,我一直不知道那种干干的烧饼夹着干干的锅巴渣的食物有什么好吃的。
这样的闲散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
……
孤儿院只待了一年多。
突如其来的通知,国际红十字会下辖的多家联合大学向第三世界的孤儿院免费招收高智商学童供应他们读书成才。
这种事早已是惯例,但对于我们而言却是十分新鲜。
年仅九岁的老哥显然看中了这个机会,拉着我一起挑灯夜读了一个星期。
事实上所谓的突击备考毫无作用。
智力检测,考查的是一种综合的认识能力,其包括——注意力、观察力、记忆力、想象力和逻辑思维5个基本因素,综合评定出世人所谓的IQ值,但其实并不能完全阐述其想要衡量的东西。
但总归,我和老哥虽然被考较的一头雾水,最终却成了市里唯一入选国际红十字会联合大学的两个孩子。
本以为从此将迎来完全不同的光辉人生,却不知真正的残酷才刚刚来临。
我和老哥因为年龄太小,尚未达到联合大学的入学标准,而暂居在英国红十字会下辖位于谢菲尔德的一家孤儿院中。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对慈善事业进行立法的国家,这里的孤儿院相比起来条件自然更加优渥,但我所能感觉到地却只有举步维艰的压力。
住在这里的不止我们,而是包括我们在内所有从第三世界国家入选的孩子们,在这里每日都会有人前来教授英语以及各种基础知识,以及在此之上的每隔半个月一次的考核。
一开始,从没有人向我们说明这些成绩的考核会决定什么,但以此形成的攀比总是在不自觉之间成形了。
大部分孩子是来自各地的孤儿,所有人都处在同一起跑线,在这个禁止暴力的文明世界里,能够攀比的,也只有各自的智力了。
这段期间的老哥有点焦头烂额。
显然以绝对理性自居的他无法忍受比自己更加理性、更加聪明的人,但向所有人证实自己并不是他的唯一目的。
老哥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不说在容纳着近五百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儿童的这所大型孤儿院,他的成绩即使是放诸红十字会的所有入选者,也是名列前茅的。
但向来务实的老哥当然不会将无聊的虚荣当成自己的动力。
那段时间流传着这样一条小道消息——成绩优异者将会考虑成为特招生。
没人知道所谓的特招生是干嘛的,但不会有人对“获得更好的待遇”有任何排斥。
我们就那样不知所谓的住在孤儿院里,整日学习着、进步着……然后拿到了所谓的资格。
……
……
从一家孤儿院搬迁入另一家,条件越来越好,唯一不变的是无比陌生的环境和充斥其间的压力。
我们眼看着一家家神秘的机构持证件来这里找大家面试,然后每次选拔一个或两个人带走。
就连成绩比我们差很多的那些孩子都被招走了。
我们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通过选拔的并不一定非要是智力超群,但唯有一点——必须是无根之萍,才能是可塑之才。
因其所谓的“特招”,是将要坚定立场的工作。
诸如CIA、军情五处、摩萨德和克格勃此类机构,是不常公开招收特工的。以CIA为例,从小培养一名特工的成本太高,反不如从美国国家情报大学的战略情报系与科学与技术情报学系毕业的硕士生中选拔更加省事和知根知底。
即使是所谓“台面下的工作”,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从这些情报已然被公开的孩子们之间挑选。
情报行业从来都不缺少天才,而相比于这些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的所谓“神童”、相比与他们所能带来的注意力、观察力、记忆力、想象力和逻辑思维方面的突破,这个行业更加需要的是安全性与稳定性。
与将一国机密放置在愚者手中较之更危险的是,将其放置在不安定分子的手中。
越是重视稳定的国家,越不会从孤儿院中寻找国家安全与情报的接班人。
或许CIA与军情五处的偶尔光顾算是标识着他们有能力驾驭这少许的不稳定因素,转而去期盼在这些所谓的“天才”身上获得突破,相较而言,第三世界的国家便从不这么做,他们的自知之明让他们更加注重稳定而非进取。
因此,来自大洋彼方的我与老哥,自然成了别家挑剩下的。
即使是一些欧美小国,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被淘汰的原因不止是我们的出身……之于我,是因为对家乡的留恋;之于老哥,是充斥在他骨子里的无政府主义。
为此,半年来老哥不断地学习着心理学的相关知识。当然不仅仅是做到隐瞒过测谎仪这种小儿科的机巧,他骨子里的掌控欲不允许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但在此之前,便迎来了转机。
一家不率属于任何国家机构的情报商业机构——“先知”选中了我们。
在那里我们度过接下来的数年时光。
……
……
“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记忆中不怎么爱开口的老哥为数不多的话语中,这句大概能反应出当下的情形。
我缓缓地倚靠在室内的皮椅上,肩部和腿部的枪伤只经过了简易的消毒和包扎,子弹并未留在体内,但也因此流了过量的血,虽然勉强止住了,但我也陷入精神恍惚,或许在下一秒,就将陷入休克。
吃力地抬起头看着地下室的天花板发呆。
到底为何会落得这般地步呢?
我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却从没有享受过自己的青春就要直面死亡了。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这件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黑色的长发,轻飘飘地裙摆,感觉就好像是漫画中的服饰一样,穿在身上,就连身边的灰暗世界似乎都光明了几分似地。
但是,即使是这件裙子,现在也染上了血迹,并且……再也没洗掉的机会了。
都怪那个人渣老哥。没错,都怪他就好了,没有他我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但现在想这些无济于事。
虽然大脑已经在强烈抗议想要休息,但我知道此刻不能沉睡。
我整理着当前所处的境地。
在意大利首都罗马的市郊,“先知”曾设在这里的一个安全屋——一套挂名但无人居住的别墅中,我们在这里处理三天前突发的白宫丑闻。
所谓丑闻——只有被曝光才算,但这则信息的确凿证据只捏在我们手里,作为第三方,它将作为一件不包含个人感情的商品。
五名买家之中,只有摩萨德是以公开身份与我们联系,而其余四方则是匿名。这五家中,包括摩萨德共有三家愿意出资买断这条信息的完整证据链,不难想象,匿名者中肯定有CIA的身影。至于不愿出高价买断的剩余两家,则有着恐怖分子的嫌疑。
白宫政府的丑闻落到恐怖分子身上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但这不是“先知”会考虑的问题,只要买方不公开声明自己的身份,那么“先知”只需要知道他们愿意为此出多少价码就行了。
大肆拍卖会威胁到国家安全的敏感情报,当然会引来国家层面的报复,但“先知”也有应对报复的方法,在多国数次针对“先知”的清洗会议上,总会有几份不同的档案呈现在不同的权利方面前,内容大抵是——如果贵方继续参加该次会议,下列数十项贵国情报我方将无条件转交给某些国家,如果放弃,则会获得何种收益云云。
在利益与威胁的双重压迫面前,一切联盟都溃散了。
虽不是所有国家都对“先知”这么容忍,但“先知”也自有尺度,不会去捋那些独裁者的虎须。至于某些时刻标榜着民主的国家,则大有生意可做了。
当然,大多数时候,“先知”更倾向于一些不那么敏感的小本买卖。任何一个业内人士,想要获取某人的详细资料、某些机构的隐秘情报,只要他能联系地上“先知”,付出一笔费用即可。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大生意,但将这些交给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来掌控,还是第一次。
上层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先知”的boss,那个老头我并不熟悉。相较于喜欢看动画片又不擅谈吐的我,他显然更加看重老哥的才华——狡诈、圆滑且冷漠,是这一行所必备的素质。这些方面哪一点我都比不上老哥。
突然,一股寒意袭来。
本没有多作考虑到底是哪一方袭击的安全屋,因为所谓报复也应该是活下来之后才应该去考虑的事,但现在,一切线索连成一线,这是唯有我能看清的线索……或者说被特意展示在我面前的线索。
突然有了这种明悟。
的确是合理的,如果那个老头想让老哥继承这个他的位子,那么我确实是碍事者。
……
……
老哥的离开并没很久,回来时带了一支消音手枪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隐匿在离别墅不远的一间民用房的地下室中,我奄奄一息地看向自黑暗中走来的老哥。
“已经和老头取得联系,他已经在和意大利官方交涉,救援小队也会在十小时内赶到罗马。”
我没有开口,因为不知该说什么。
“身体怎么样?”老哥沉默了一下,问道。
挺难得的,多久没从老哥口中听到关心的话了?
虽然有点明知故问,我大概已经撑不了三个小时了。
“好多了。”我这么回答。
老哥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敲打键盘。
漆黑的地下室中唯有电脑地光芒映照在他一如既往无表情的面颊上。
我用尽力气,装作轻松的语气开口询问道。
“底细查清了吗?”
老哥默不作声,过了会,说道:“有可能是CIA。”
“不,是摩萨德。”我更正道。
“为什么?”老哥皱眉。
“作风。烟雾弹、破片手雷,以及我们的人全部死于眉心中弹,不留活口是摩萨德的作风。”这当然是无比独断的推理。
老哥摇头:“但动机不足,而你也和他们交手了,并且还活着。”
“你以为人人都像老哥你一样装病逃避在海军陆战队的特训?”
片刻的冷场。
突然,老哥合上了笔记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就是你假装不会重启安全屋自卫程序的理由?!”黑暗之中,老哥的声音罕见地透出一丝愤怒。
“事实就是这样,”我毫不留情的讽刺回去,“十三岁的女孩击毙了一名摩萨德特工,并成功地阻挡了特工小队二十秒时间,假如她承认自己能够破译并重启安全屋自卫程序,而换成她的哥哥去阻拦,现在别墅中只会多出两具尸体……当然不会是敌人的。”
又是一阵沉默。
没错,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老哥罕见的情绪波动。
这当然不会在言语的声音振幅中体现出来,只是他的辩驳声小了点,似乎也有些没自信。
“不过是晚点死罢了。”
“老哥你引以为傲的理性呢?还是说已经吓傻了?”我脸色发白,尽力地使自己浮现出嘲讽的笑意,虽然漆黑之中并不会被看到。
没有获得回应,于是我继续开口。
“虽然他们获得了警方的协助而封锁了这一代,但只要老哥你能独自离开,去往领事馆中避难,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只需要等着老头子那边的联系就行了。”
“继续和我待在一起,这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老哥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你也说了是摩萨德,你应该知道他们对待俘虏的做法。”
“折磨、虐待,获得能够获得的全部信息,然后杀死。而先知也不可能为换回你去做什么交易,因为没有先例,更何况你我并非是组织里位高权重的人物,”老哥似乎想吓到我,声音显得有些低沉,“甚至,可能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到。”
“在他们判断出你已无价值后,你不会有活路。”
我开口嘲笑道:“所以我已经没有活路了。”
黑暗之中,我感觉得到老哥的实现,他盯着我,似乎想看穿我的想法。
“你有什么打算?”他这么问我。
想来以行动力强悍为特质的老哥会问出这种问题,表明他的确是没有主意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无非选择是被人折磨以后杀死还是自己死罢了,我选后者。”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
于是,黑暗之中传来微微响动。
老哥拿起桌上那把消音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