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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摇晃,童宇和于珊珊移步至附近的公园内,小径上铺着鸦青圆润的卵石,两旁是淡色盛放的花。于珊珊着一身黑色的质地滑软的舞服,现着玲珑有致的身形,在迷蒙的夜中若隐若现。童宇故意往她走进,想看清楚些这个可恶的女人二十年前给他的是何等的微笑,一定掩饰着无数的虚伪、狡黠和毒狠。但他未能遂愿,只看到一张温柔青涩没有笑意的侧脸,还闻到轻微地香味,如花一样的芬芳。他辨不清这气味儿的来源,却由这气味穿鼻息至天顶,熟络地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他猛然想到,二十年前,他和于珊珊的相遇也是在一个普通的但又带点味道的夜晚。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于珊珊略带愠怒地说:“怎么不跟我说话呢?”
童宇收敛了这夜色中起伏的心澜,不透任何敌意和感伤,只是静静地回:“我在等你。”
“等我什么?”于珊珊转过头来,用讪笑的表情问道:“还是信中不过全是你精心编造的好听的谎话?”
童宇把精神集中在眼部,盯着眼前的笑容,纯粹的讪笑中似乎还隐藏着别样的情感。是虚伪?是狡黠?是狠毒?好像都不是。是亲切的半开玩笑式戏谑么?好像只有这个形容才算与当下的感觉成为最佳对应。但就是在这亲切的半开玩笑式戏谑下,又是给哪般的坏心思带的面具呢?童宇想着他要是能看得清楚,他便也不是童宇,于珊珊也不是他的黑暗。
思绪百转下,童宇又绕回了仇恨的起点,他在想着又该如何报复呢?是在信任后撕碎她的情感,还是直接的暴力打击。前者是属于精神的灵魂的,后者仅是肉体的。亦或是可以再痛快点,同时用两种手段将她击溃。
童宇噤声,一时在多重选择的矛盾中不愿随便开口,他认为对后半句的作答,是复仇方式的起点。他说:“你不是要跟我谈谈么?”
“啊,是了,我给你准备了决赛的门票。”于珊珊望着童宇原本沉默的样子,回过神来,从包中拿出了一张票来。
“……”童宇接了过去,还未回以感谢,只听于珊珊笑道:
“怎么,说谎的人连自己的谎话也是记不清了么?”于珊珊看着他从未离开自己的痴痴的眼神,又说:“你可是说,我进了决赛,你会有绝佳的法子安抚我赛前的紧张,只求让你陪我同行?”
“有这样的事么?”童宇确实不知,但仍是表现出因故意才不知的样子,轻佻地抓起她的手,问道:“我能猜出是哪种情感让你如此善待一个谎话连篇的人么?”
于珊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握,感到有些慌乱,她慢慢地抽离了童宇的手掌,仿佛是担心太快,而做出的动作充满柔意。她是边讲着话,边从童宇的手中逃脱的。她说:
“不能同行,但请你看我的决赛,你那绝佳的法子还能算数么?”
“你还没回我呢。”童宇说着,又往她脸上靠近了点。
紧张塞满了于珊珊的胸脯,童宇听到了她砰砰的心跳声,这是多么纯真而又美好的情感啊,眼前的是多么可爱又美丽的人。他一瞬间有了复仇计划的笃定,甚至感受到了此刻一切美好的事物终将会破碎后的开心。
于珊珊小声地嘀咕着,没有了此前戏谑的胆量,回道:“是对病人的同情,说谎的病人。”
童宇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说:“那你可得对我负责,你才是我的病因,我再想不出还会对谁说出这无数好听的谎话了。”
于珊珊越发骄矜起来,不敢对视童宇的炙热,也不知回些什么,觉得脸部很烫,把一封信推到童宇的怀中,便腼腆着走开了。
信中是这么说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来看我练舞么?可你为什么羞涩呢?别人能对着我目不转睛,你怎么会用“偷偷”呢?难道真如文君说的,是我的光线太耀眼了?可这耀眼却如何偏偏只会让你感到炫惑,“伤”不到别人的眼睛?还是说如你信中说的,你不想去折取任何一枝美丽的花朵,只有想到将花朵另用他途的人才会毫不在意花的感受?可是,你看往我身上的视线便是折取的动作么?别的男生看我便是要将我折取么?他们又有什么他途?你又是在意我什么样的感受呢?
童宇从信中大致勾勒出此前“童宇”的想法,站在男生的角度,他比于珊珊更能理解透彻“童宇”的爱。于珊珊练舞时,“童宇”也是围观群众,但与别的男生觑出的目光绝对是不同的,那是来源于心底最诚挚的爱意和不愿让美接受一点污染或伤害的保护,那不是简单的羞涩,那是淳朴的爱情已从心底上升至圣洁的精神家园,像是凡人在佛陀脚下膜拜时的崇敬,所爱的人如信仰般庄严不可侵犯,是需要给予足够肃穆和恭谨的爱,过多的眼神都是一种对所爱的人的玷染。但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所以“童宇”只会偷偷地看,不时地看,只有这样才能最正确地表达自己纯粹得没有任何欲望的爱,其他的爱为任何欲望便是对美的事物的摧折,是爱自己才选择爱别人的因果,这是其他男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