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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之恩大结局

秦扰 0万人读过 30万字 连载


小说简介: 【全网黑美艳女妖精×眼高于顶臭脾气顶流巨星】 郁烛身为全网黑第一人,坐拥黑粉百万。 只因在机场偶遇顶流巨星景沿时,多看了一眼他手腕上那块世界名表,又又又被骂上了热搜。 …… 郁烛参加恋综,景沿也来了,直播间满弹幕飞抵制郁烛,叫她滚出恋综! 结果,恋综第一天嘉宾们做任务,景沿抛弃了自己的搭档,出现在郁烛面前:“借你用一下。”事后,臭脾气的景沿拿着手机照片走人。 郁烛:“……”合着她就是一工具人!

最新章节:第270章微博名(2023-02-17)

最新章节列表 2023-02-17 21:37:26
第270章微博名
第269章阴阳怪气
第268章最佳女主角
第267章一千万
第266章身世公布
第265章救韩家
第264章抵债
第263章涂药
第262章毒唯粉
第261章白业集团挖坑
第260章林老爷子
第259章情侣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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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

事后证明,派李源到广怀,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不但迅速平息了风波,还把耿明皇这棵在广怀百姓看来不可撼动的大树也撼动了。这都要感谢普天成。若不是他那句:“放着眼皮底下的人不用,何必要舍近求远?”提醒宋瀚林,宋瀚林还不知要在具体人选上犯多大的犹豫。宋瀚林再次深深认识到,他在海东,不能没有普天成。

想到这一层,宋瀚林心里涌上一层内疚,他知道普天成对他有看法,这看法他说不出口。他一直想跟普天成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解释什么呢,说他跟乔若瑄之间什么也没有,那全是谣言,是无事生非,请他不要相信。这样的解释有用么,普天成会相信?越描越黑!还是维系现状吧,什么也不要说,就让这种猜测和嫉妒存留在他们中间。

人和人之间,哪能没有猜测?说到嫉妒,那又是另一码事了,宋瀚林还常常嫉妒普天成呢,多好的女人,让他娶了,他还不满足,搞出那么多花花事。如果不是他力保,他怕是早就毁在了女人上。

女人是道过不去的坎啊!无论你地位多高,手中权力多大,哪怕大到他这种程度,遇到心仪的女人,也很难放得开。很难啊,宋瀚林情不自禁就又想起乔若瑄,想起这个不该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

这次,他是把她彻底开罪下了。

也好,迟断不如早断,再不断,妻子那边真就说不过去了。也不知什么人多嘴,竟将这种不该说的话说到了妻子耳朵里,宋瀚林一想这事就恼火。

唐小娟跳楼一案因省委迅速果断做出反应,省委宣传部将省委决定很快转贴到了海东**网上,立马在网民中间引起强烈反响。网民纷纷夸赞海东省的做法,说省委不庇不护,敢于对不良班子动真格。原本对省委不利的事,一下又变得有利起来。瀚林书记很开心。当然,也有网民不满意,强烈要求海东省委继续深查下去,一定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普天成抓住这一时机,再次给宋瀚林建言,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赢得网民最大程度的满意,这样,海东省委的形象才不会垮掉。同时他提出,要把这起事件跟正在开展的党风党性教育活动结合起来,再造声势。宋瀚林正愁找不到新的突破口,一听这建议不错,很快做出指示,将唐小娟案作为活的教材,在全省广大干部中间展开新的讨论。

此举一出,马超然就知道,再想保杜汉武,就很难了。他沮丧地跟人大一位副主任说:“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怪只怪他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人大那位副主任心情也很郁闷,杜汉武如果有个闪失,他的人生也就暗灭了,他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啊。良久,他悔之不及地说:“我早就提醒过他,不要跟乔若瑄作对,他就是不听,刚愎自用,这种人,成不了大器啊。”

乔若瑄回来了。普天成原以为,乔若瑄一定会大吵大闹,跟他闹个没完,不料,这一次乔若瑄一反常态,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跟外界任何人接触,整天除了做家务,就是躲在书房里看书。普天成这些日子也推掉了所有应酬,一下班就回家,乔若瑄会早早做好饭菜等他,两口子吃饭时并没太多的交流,对海东正在发生着的这场风暴,乔若瑄似乎没任何兴趣,既不打听,也不过问。普天成对此深感不安,乔若瑄这是怎么了?

晚上,两口子各自洗完澡睡下,普天成睡不着,乔若瑄自然也睡不着,两人说了几句话,乔若瑄还是不问普天成,最近广怀那边怎么样。普天成心里一阵阵发怵,她该不会是受了刺激,脑子有问题了吧?但他又不敢主动提起,随着调查的深入,唐小娟一案又牵出许多,纪委已对杜汉武采取双规措施,化向明还透露说,再查下去,怕牵扯到的不止杜汉武一人。普天成担心妻子也会有什么问题,又一想不可能。依乔若瑄的性格,不会跟杜汉武这种人同流合污。

普天成翻转过身,强迫自己入睡。乔若瑄忽然掀开他的被子,鱼一样滑进来,两条胳膊非常柔软地抱住他,在他身上抚摸。普天成的身体一阵阵痉挛,他受不了乔若瑄的温柔。结婚到现在,他们夫妻好像从没有过温柔,两口子之间那点事,都是按规定动作完成的,**时似乎不带感情,很机械地就把它做了。这些年,随着两人地位的升高,夫妻那点事也是少而又少,普天成所有关于男女之间温柔的记忆,都来自别的女人,特别是金嫚,几乎像导师一样对普天成有着特殊的意义。普天成有时候也会生出深深的内疚,觉得自己对不住妻子,让她体验不到做妻子、做女人的乐趣。但一碰到乔若瑄那张僵硬而又高傲的脸,他的内疚马上被另一种东西取代。他跟别的女人**,不能不说没有报复的动因在里面。

乔若瑄还在继续着,热乎乎的身子贴过来,两只形状保持得很好的**在他胸脯上弹奏着,发出一些杂乱而又热烈的声音。普天成快要被感染了,身体随着乔若瑄的热烈渐渐发生变化,感觉到热,感觉到坚挺。乔若瑄明显觉察到了他的变化,以更加挑逗的方式,向他发动着进攻。他终于冷不住,用力搂住她,压了上去。

这晚上他们做了两次。普天成只记得,结婚后他们有过为数不多的两次,尔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了那份热情。现在,热情突然又回来了,但是,普天成明显感觉到,刚才他心里是有杂念的。第二次时,他想到了金嫚,他的金嫚。

乔若瑄似乎很满足,不多久便很踏实地睡着了,留下普天成,大瞪着双眼望屋顶。

屋顶上什么也没有。

他的金嫚在另一个城市。

汪明阳告诉普天成,案件调查已取得重大突破,明皇夜总会的确是个淫窝,耿明皇利用自己的这方天地,采取多种手段,胁迫或利诱未成年少女,为这方面有特殊嗜好者提供性服务。

“我们从耿明皇的保险柜里搜到一个黑色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些年到他这儿嫖幼的客人的名单,其中就有……”

“有谁?”

“就有杜汉武杜书记。”

“他也好这一口?”普天成感到震惊,怎么现在的人无耻到了这程度!

汪明阳笑笑,“你别奇怪,好这一口的不止他一个,多。这叫什么来着,对,玩的就是心跳。”

“心跳?我看他们都是变态!”普天成骂了一句,又问,“牵扯进去的还有谁?”普天成心里似乎有一种期盼,特别想听到一个人的名字。

汪明阳知道他的心思,他也特别想查到那个人,可是他不得不失望地告诉普天成:“我们查遍了所有证据,就是没发现那人跟杜汉武有什么来往。”

没来往?普天成心里燃起的那个希望又灭了,泄气似的垂下头不说话了。

“耿明皇这个大变态,他把到他这里寻欢作乐的人全都录了像,我们一共搜到十二张光碟,其中两张专门拍的是领导干部。南怀徐兆虎也在里面。”汪明阳又说。

“徐兆虎?”普天成再次惊讶地盯住汪明阳,这太离谱了,徐兆虎怎么会跑到广怀寻欢作乐?

“是徐兆虎,这个绝对不会错,也不敢错。”汪明阳信誓旦旦保证道。见普天成还不相信,他又道:“我们控制了耿明皇的情人方歌儿,明皇夜总会由她打理。这女人交代,明皇夜总会不少客人,都是由一个叫李百胜的地产老板带去的,李百胜的百盛集团总部虽在广怀,但大量的业务在南怀和吉东。”

李百胜这个人普天成当然知道,他也算是海东省有名的企业家,百盛集团位居全省民营企业二十强。一度,李百胜跟苏润争得很激烈,两人为了抢夺地产项目,还动用过其他手段。

这么一解释,似乎就很合理了。普天成暗下去的心渐渐变亮,虽然他期待着的人没有出现,但徐兆虎能搅在其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他冲汪明阳说:“你们向纪委汇报了么?”

汪明阳摇头,“刚刚取得重要证据,第一个就赶来跟您汇报。”

“这样吧,目前你们先把消息封锁住,不要向外界透露,但侦查不能停,一定要拿到更多证据。”

汪明阳领命而去,普天成的心却乱成一团。按理,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嫖幼案一直是悬在徐兆虎等人头上的一把剑,前段时间,纪委明明已插了手,可是后来又不明不白地停下来。普天成一直没打听到纪委不再查下去的真实缘由,他怀疑是上面有人说了情,要不然,瀚林书记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如果真是那样,就算把现在拿到的证据曝出去,怕也奈何不了徐兆虎等人。因为这案子是由耿明皇引起,相关方面不可能让它无边无际地扩散下去,最多也就是把杜汉武搞倒,这样的先例不是说没有,而是太多。

怎么办?如果做不成死局,还不如不做。不做他又不甘心,而且很多事也不容许他不做。他不做,别人就还有可能反过来做他。官场就是这样,甭看平时大家都在恭维着,互相奉承着,可背后,都藏着刀子。恭敬中吹捧,吹捧中设埋伏,埋伏中等待机会。一旦机会到了,怕是没几个人会手软。思来想去,普天成还是把着脚点想到了网络上,对,只有网络,才能把所有的人都逼进死胡同。

又是两天后,国内一家著名的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关于海东嫖幼案的帖子。发帖者声称,他是广怀明皇夜总会的服务生,手头有很多明皇夜总会的猛料要曝。这个帖子刚出现时并没引起多少人注意,如今网上这种故弄玄虚的人太多了,但是一天后,这帖子便被转贴到其他十几家网站上,有人甚至跟帖说,愿意出高价收购楼主手里的东西。

普天成暗暗高兴,看来,对方也在密切关注着网络,这证明,他们也在怕网络。于是,他打电话给胡兵:“按计划进行吧。”

短短两天,已经被网民们忘记了的嫖幼门事件,忽一下又成了热点,网民们像追潮一样追过来,争着看那位网名叫一把冰火的网友曝出的最新猛料。普天成这天也爬在了网上,家里的电脑自从卢小卉走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他特意让秘书叫了人,重新做了系统,然后注册了一个叫替天行道的网名,认认真真上起网来。当他发现,胡兵已按计划,将从光碟中翻录的徐兆虎的影像重新剪接加工贴到网上后,心里长长吐了口恶气。

徐兆虎,这一次,怕是谁也保不了你!

果然,第二天,宣传部叶部长就找到他,病急乱投医似的说:“这个网络是怎么了,怎么专盯住海东不放?”

普天成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地说:“网络上的事,该信的信,不该信的还真不能信,我们不能老是让网络牵着鼻子走,越走越被动。”

“能那样想倒是好了,可是天成,这一次,怕是有人别有用心啊。”

“又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负面的声音已经压下去了吗?”

“哪是那件事。”叶部长差点让普天成的傻样逗出笑来,弄半天,他连啥事都没搞清。“天成,你不上网吧?我劝你有时间还是上上网,别人不关注网络可以,你这个秘书长,不关注可就说不过去。上面不是也提倡我们从网络上了解民情民意么,前阵子,总理还在网上跟网民对话呢。”

普天成见叶部长认了真,顺势道:“部长的教导我记住了,以后一定多抽时间上网。”

“哪敢教导,我也是被网络烦极了。”叶部长叹口气,又道,“这一次,他们把嫖幼门又翻腾出来了。”

“嫖幼门,不会吧?”普天成变了脸色,“那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我也以为它过去了,但是它偏偏就没过去。你看看网络上那些帖子吧,比前些日子广怀那事猛十倍,百倍啊。”

“真的?我怎么一点信息都听不到,看来真是落后了。”普天成故作惊诧说了一句,觉得差不多了,才道,“对了叶部长,这次我们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有人想借网络制造混乱,想逼我们进死胡同,我们就是不进,不理算了,看它还能掀得起啥风浪?”

叶部长苦笑着说:“我的秘书长,风浪都快要把海东掀翻了,你还说不理,我现在是理都来不及。不瞒你说,瀚林书记对此事很恼火,已经责令我们,立即平息风波,以防事态进一步扩大。可网络是洪水猛兽,其势汹汹,我是想平也平不了啊。”

普天成心里暗暗笑了一声,他就在等这句话,他就怕瀚林书记没反应,网上动静再大,瀚林书记这边没反应,等于是白费。瀚林书记只要一发火,事情就成功一半。他盯着叶部长那张疲惫的脸,忽然就有点同情。叶部长比他年龄大,这人没啥心眼儿,以前是搞理论研究的,后来不知怎么就踏上了仕途。虽说现在也到了常委位子上,排名还在他前面,但普天成总觉得,他不该走这条路。这条路不是谁都能走的啊,对有些人来说,它是金光大道;对有些人,它却连羊肠小道都不如。他心里尽管这么想着,嘴上却仍然一本正经道:“叶部长,恕我无能为力,连着发生这么多事,我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秘书长还能不能继续干下去。”

“哪有那么悲观,你正是黄金时节,好好努力吧。”叶部长是完全被普天成糊弄住了,占用了普天成这么多时间,他有点不好意思,拍拍普天成的肩膀,“好了,不打扰你了,如果想出好的主意,麻烦告诉我一声,我现在真是焦头烂额。”

叶部长走后,普天成盯着那尊陶器望了好长一会儿,望着望着,突然就笑出了声。他现在是越来越像演员了啊,啥戏都能演得到位,这么演下去,说不定就真能演出一个省委书记来。普天成想起一件挺有意思的事,还是女儿普乔小的时候,大约三年级吧,有天他跟妻子乔若瑄看海东新闻,电视里出来省委书记植树的画面,普乔扫了一眼,说,爸爸,那个爷爷演得不像,他不是演员吧?普天成被女儿的话吓着一跳,随后就笑着说,那爷爷是省里的书记,不是演员,记住了啊。普乔眨巴着眼睛,憨憨地说,那他跑到电视里做什么?一句话问住了普天成,倒是乔若瑄反应快,她冲女儿道:“电视里的人不都是演戏,也有真的。”没想马上就遭到普乔反驳:“哪是真的,那爷爷明明是在演戏么,种树哪有那样种的。”

演戏,其实大家都在演戏,就看谁演得逼真,演得精彩。这么想着,他拿上材料,往瀚林书记办公室去。

瀚林书记正跟向化明谈着什么,看见普天成,两人收住话头。

“有事?”瀚林书记问。

“党风党性教育第三阶段的工作安排出来了,请书记过目。”普天成说。

“放下吧。”瀚林书记说了一句,就又把目光转向化向明。普天成似乎受了冷落,正想告辞,又听瀚林书记问:“对了天成,最近若瑄情况怎么样?”

“整天失神,门也不出,就窝在家里。”

“这可不好,中央党校给了我省两个名额,短期培训,时间两个月,你回去跟若瑄商量一下,如果她本人没意见,就让她先到党校学习一阵。”

“谢谢书记。”普天成一看,瀚林书记没有让他继续留下的意思,只好转身出来。

乔若瑄一听宋瀚林让她到中央党校学习,立马激动起来。她原以为,自己的政治生涯就此中止了,没想到,瀚林书记还惦着她。想想也是,怎么会不惦着呢?这么想着,乔若瑄变得兴奋起来。这天晚上,她再次主动犒劳了普天成一次。奇怪的是,两人热烈的中间,她脑子里一次次冒出瀚林书记的影子。那影子既亲切又模糊,后来,后来就成了一幅图画,画中的她奔跑在小巷里,手里拿着两根冰棍儿,一边追一边喊:“瀚林哥哥,瀚林哥哥……”

第二天一早,乔若瑄来到省委组织部,何平部长亲自接见了她。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乔若瑄兴冲冲走出来,脸上再也看不见这些天的愁容。乔若瑄本还想到瀚林书记办公室小坐一会儿,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免得再引起别的话题。

一周后,乔若瑄跟省总工会主席黄丽英二人踏上了去北京的征程。

“嫖幼门”事件并没让普天成看到想看的结果,他心里布满失望,尽管胡兵等人还在不遗余力地运作着,但海东高层这一次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没学前一次那样,做出什么果决行动。瀚林书记始终没在普天成面前提及这事,这更让普天成心里不安。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在瀚林书记面前再煽一把火时,瀚林书记带着化向明去了北京。

普天成本来就阴着的心,更是阴霾横生了。乔若瑄前脚刚走,瀚林书记后脚便跟去,这不明摆着,是给他普天成难受么?想想前些天乔若瑄那副温顺样,普天成忽然觉得,自己受了骗。乔若瑄是装的,目的就是让他有负疚感,然后去找瀚林书记为她奔波。

这女人!

整个下午,普天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什么事也不想做,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就两张面孔。这两张面孔曾是那么亲切,现在,却变得狰狞,变得可怕。秘书进来过好几次,见他痴痴地站在窗前,也不敢打扰,悄无声息地出去了。桌头的电话响起,手机也在一次次叫响,普天成懒得接。他还从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以前不论怎样,心里总是有信心的,也有高昂的斗志在激励他,但是这一次,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垮了,再也打不起精神。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被他们两个人搅乱,不应该的啊。普天成想把两张面孔赶出脑海中去,再也不要骚扰他,欺负他,可就是赶不出去。后来,他脑子里突然冒出另一张面孔,清新,妩媚,而又含情脉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他奔过去,拿起桌上的手机,果然就从未接电话里看到秋燕妮的号码。

普天成忽然变得兴奋,这也是从没有过的。他马上回拨过去,电话里很快传来秋燕妮细软的声音:“秘书长吗,一直打你电话,就是没人接。”

普天成气喘吁吁说:“刚才在开会,不方便接。”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哪里开罪了秘书长呢,吓得我做啥事都没心情。”

“怎么会呢,真是开会,一件急事儿,商量完了。”

秋燕妮在那边长出一口气,可以想见,她是真的多想了。随着这声喘息,普天成的心也安稳下来,没刚才跳的那么快了。“找我有事?”他问秋燕妮。秋燕妮说:“也没啥急事,时间久了,有点想秘书长,想跟秘书长一块儿坐坐。”

一个“想”字,又让普天成的心一阵乱跳,脸也发烧,感觉身体有了变化。他抑制住内心那份愉悦,声音尽量放到平常的节奏上,说:“好啊,今天晚上正好没安排,说吧,啥地方?”

秋燕妮想了想道:“还是老地方吧,老地方有意思。”

秋燕妮如此暧昧的口气,越发让普天成心辕意马,他都有点等不到见面那一刻了。放下电话,又意识到这事有些荒唐,他强迫自己冷静,一遍遍在心里问,我这样做,到底合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都做得出来,我又何苦?普天成这样安慰着自己,从里面锁上门,打开柜子,几只漂亮的时装袋出现在自己眼前。秋燕妮真是一个心细的女人,上次跟普天成约会,发现了普天成在着装上的尴尬,便悄悄从**带来几套男装,借着给宋瀚林汇报工作的机会,交到了普天成手里。普天成当时很激动,这么多年,还没哪个女人为他专门选过衣服,包括妻子乔若瑄。他穿的,要么是秘书替他买,要么,就是公务活动中送的。普天成带着一份奢侈的心情将衣服藏进了柜子里,后来有几次,他想穿,但都觉得穿这样的衣服太扎眼,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人的身份有时候也是累赘,它让人做什么都放不开,必须收敛。普天成有时也羡慕那些没有身份的人,他们过得多自由多快活,做什么事都不会考虑影响。他们这些人就不同,事情还没做,就得在脑子里着实掂量一番,这事到底做得不,合不合自己的身份?普天成有个高中同学,那家伙长得一表人才,一米八五的个子,大块头儿,头发还是自然卷,高中时就迷倒不少女生。长得漂亮的人一般不好好念书,女生如此,男生也如此。那家伙高二时就退学了,原因是他把班上最傲的女生整大了肚子。那女生的老爸在地方工作,级别跟普天成的父亲差不多。这事当时闹得很大,有人说那家伙可能得坐牢,同学们也都替他担心。可是后来居然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原来是那女生跟她老爸示威,胆敢跟她男朋友过不去,她就死给一家人看。普天成再见到这家伙时,已是十年后。有次他到省城出差,自己的车坏了,只能打的,谁知正巧就坐在了同学的车上。当年的同班同学,一个成了市委副书记,一个却跑起了出租,人生的落差,让普天成很不自在。那家伙却无所谓,兴高采烈地跟普天成讲同学中间的事。普天成原以为,他娶了那位高官的女儿,哪知他呸一声,“娶她,我脑子又没进水,干嘛要娶她,想让我一辈子做奴隶啊?”后来普天成才得知,那家伙娶了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女人,结婚时老婆还不满十八岁。

“人嘛,活的就是这痛快劲儿,痛快劲儿要是没了,还活个啥?”

普天成还替人家惋惜呢,再怎么着,活到开出租这份儿上,也不是件痛快事。那家伙反倒转过来劝普天成:“想开点吧,人生苦短,该乐活抓紧乐活。你可能以为我现在很自卑,那是你的想法,告诉你,十多年前我咋样,现在还咋样。挣了钱就找自己顺眼的女人,挣不到钱就让看着我顺眼的女人养我,甭以为你是副书记,活人,怕你没我快活。”

那是普天成这生中听过的最生动的一堂课。很长时间,同学那张脸都晃在他眼前,特别是他想做什么而又顾忌到身份不敢做时,那张脸就成了让他自惭形秽的一面镜子。

下班后,普天成支开了司机,打车来到**龙。秋燕妮早早就等在了那里,看见普天成,眼睛一亮,由衷地说:“从没见过秘书长这么精神,太帅了。”普天成脸微微一红,多少有些不自在。秋燕妮笑说:“人是衣马是鞍,原来还以为,这话只是冲那些没地位没身份的人说的,想不到这话是真理,放谁身上都是真理。秘书长这么一打扮,的确就不像了。”

“怎么个不像?”普天成看住秋燕妮,在他眼里,今天的秋燕妮也格外漂亮,不,不只是漂亮,是别有一番味道。

“还用我说嘛,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秋燕妮笑眯眯的,一双眼睛传出一股神来。普天成似乎被那眼神烫着了,慌忙躲开。

两人坐下后,秋燕妮说:“你今天不像个领导,倒像……”

“像什么?”普天成一边欣赏着秋燕妮,一边问。

“像出来偷情的绅士。”

一句话,两个人的脸就都红了。不是那种自然的红,也不是涩红,而是太阳映在枫树上的那种红。普天成咳嗽一声,借以掩盖自己。秋燕妮却是落落大方,一张嘴继续挑逗着普天成。

饭吃得相当愉快。愉快有时候就是一种心境,普天成在秋燕妮面前向来缩手缩脚,保持着正人君子的做派,今天他把这做派全抛开了,真就像跟情人幽会一样。秋燕妮被他的情绪感染,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她本来就诱惑力十足,再让普天成这么一激励,简直就成了一团欲望的火,好几次,普天成都差点把握不住,险些就……

关键时刻,瀚林书记的影子又跳出来,这一次,他的脸是冷着的,杀气腾腾。普天成身上的火瞬间熄灭,心也跟着冷下去。糟糕!他恨恨说了一声。声音太高,吓着了秋燕妮。秋燕妮问:“怎么了?”普天成恨恨一甩头,做出一个努力驱赶的动作,可是无济于事,那个影子已牢牢藏在他心灵的某个深暗处,关键时刻便跳出来吓他。普天成知道,这辈子,他都无法摆脱了。

一个很有可能缠缠绵绵发展下去的故事,就这么被打断,真是有点残忍。两人分手的时候,普天成清晰地看见,秋燕妮眼里闪着一种晶莹,那是从心里流出的,就像一枝正在灿然开放的花被突然折断,又像一只发情的羔羊被残忍地阉割。总之,那东西跟他的无能有关,这一刻,他看到了血。

普天成心情败坏地走在大街上。海州的夜晚灯光迷离,霓虹闪烁,红男绿女们将过剩的爱情与欲望渲泄在街上,装修豪华的夜店像化着浓妆的妓女,正张开血盆大口,把急于发泄的人们吞食下去。普天成像一个溺水者,觉得活不过这个夜晚,他必须不停地奔走,才能让自己已经迷乱了的灵魂重新回到岸上。

·2

这一次普天成错估了形势,也冤枉了宋瀚林。宋瀚林跟化向明到北京,是专程汇报海东工作的。海东接连发生这么多事,让宋瀚林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宋瀚林是聪明人,什么时候都知道权衡利弊。网络上重新燃起的这场烈火,不但让海东再一次成为全国注目的焦点,也让“嫖幼门”三个字,成为当下网络最火暴的词。只要打开网络,这三个字就从各个角落跳出来,挡都挡不住。官员嫖幼,这是多么刺激人眼球啊,那些网民们夜以继日爬在网上,等着最新的猛料喂饱他们饥渴的眼睛。也有网民发起了人肉搜索,发誓要把这些丧尽天良者剥尽画皮,一个个曝光在众人的眼皮下。于是徐兆虎的照片到了网上,朱锦文在廉政大会上做报告的视频也贴了上去,后来发展到杜汉武,再后来,就有一些省里厅局的领导也被好事者拉到了网上。这些人在主席台上一个个那么体面,那么正统,那么地富有正义感,到了网民手里,一夜间全成了臭狗屎。

好的是,“嫖幼门”事件一热炒,网民们的兴趣立马转移,前些日子还纷纷扬扬大有不炒死不罢休势头的广怀少女跳楼事件,却突然无人问津了。宋瀚林这才知道,网络是最喜新厌旧的一个地方,也是最爱落井下石的一个地方。发现这个奥妙后,他马上将叶部长召来,示意对“嫖幼门”事件省里不再做正面引导:“把主要精力放到党风建设上吧,一味地让网络牵着鼻子走,我们会越来越被动。”叶部长听得一头雾水,两天前瀚林书记还冲他发火,说网络平乱力度不够,工作不得力,怎么今天却突然变了样?后来一想,一定是普天成的话起了作用。说的也是,普天成的话怎么能不起作用呢?

跟叶部长授意完,宋瀚林又叫来化向明,二人再次合计一番,决定到北京做检讨。检讨有两类,一类是实实在在做错事了,必须检讨,而且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另一类是并没有人说你做错,但你自己必须先有个态度,只要态度亮得早,不管将来事情怎样,你都赢得了先机。显然,宋瀚林跟化向明属于后者。

普天成心里的疙瘩还没消掉,宋瀚林和化向明就回来了。这一回来,海东的形势立刻发生变化。宋瀚林所以在“嫖幼门”事件上犹豫不决,一直没采取果断措施,一则,是怕打击面过大。从纪委前一阶段秘密调查的情况来看,嫖幼门事件牵扯进去的,不是一位两位,至少有十名以上的领导干部有过这方面的恶迹,要处理这么多人,宋瀚林怕啊。他到省委还不满一年,正是需要团结大家的时候,适当地处理一两个人,也是工作必需,处理这么多,他真的拿不出勇气。而且,事情不是简单地处理一下就能过去的,会留下后遗症,会无休无止地纠缠你。宋瀚林不想陷进去,陷进去,其他工作还干不干了?二则,宋瀚林也希望,徐兆虎等人能听到一些风声,并从这些风声中立马醒过神回过头来,这是最好的一种结局。官场不能没有斗争,没斗争就不叫官场,但官场的斗争有官场斗争的平息方式,识时务者为俊杰,身为官场中人,不可能不懂这一点。但是徐兆虎令他失望,此人怎么就如此弱智呢?他真想不明白,当初玉浩同志怎么就能看上这样的人!

现在宋瀚林不怕了,他跟有关部委把情况都讲明白了,这些事情都是前任留下的,他也不想处理,但处不处理由不得他自己,闹得太大了,百姓不罢休。而且,宋瀚林说出了后面最关键的一句话:“而且他们跟黑恶势力勾结在一起,企图把山头做得更大。”说这句话,宋瀚林是有充分准备的,他从某个渠道得知,中央正在酝酿一场打黑除恶的人民战争,这场战争将会在中国大地上掀起另一场风暴。将改革的果实牢牢掌握在人民手中,让人民充分分享,让老百姓充分享受太平盛世的阳光,是这次打黑除恶攻坚战的终极目的。有了这个,宋瀚林就好说话了。果然,上面听了很满意,并表示,坚决支持海东省委,率先一步打掉这些黑恶势力,还老百姓以太平。对那些以手中权力跟黑恶势力相勾结的官员,严惩不怠。

省委连续召开了两次会议,两次会议上,宋瀚林都发了火。特别是第二次,当马超然为徐兆虎辩护,说“嫖幼门”事件完全是子虚乌有,是有人凭空捏造,故意陷害我们的干部时,宋瀚林用力将水杯放桌上,“超然同志,我们都是党的高级干部,我们是要保护同志,但不能无原则地保护。发生在海东的这些事,让我们痛心,如果我们不查个水落石出,不给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怎能对得住手中的权力,又怎能对得住人民的殷殷期望?”

就这样,两次激烈的争锋后,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打响了。不到一周时间,徐兆虎、朱锦文、杜汉武等人相继被双规,纪委成立了庞大的专案小组,省高检,省公安厅联合行动,普天成期望已久的日子终于来到。

人逢喜事精神爽,普天成尽管没逢着喜事,但看到顽固的对手们一个个落网,他比自己得到提拔还快乐。可惜的是,这些快乐只能掩藏在心里,面子上,他还得学别的领导,装出一副沉痛样。毕竟,这么多干部栽跟斗,对省里来讲,不是一件体面事。

这天他从桃园开完会,回到自己办公室,意外碰到了秦怀舟。秦怀舟在孙涛书记考察完海东不久,就从乡下调到了省城,目前在海州市永定区担任专职副书记。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机会苦求不得,有时候机会也会从天上掉下来。孙涛书记到海东视察,等于就是白给了秦怀舟一个机会,当然,也是他识时务,圆满完成了普天成交付给的工作。于是他不但捡了一个副书记,还把跟普天成的关系,也意外修复了。

“是怀舟啊。”普天成远远就跟秦怀舟打了起招呼。

秦怀舟受宠若惊,赶忙弯下身子,热情道:“秘书长好。”

“怎么站在楼道里?”普天成又问。

秦怀舟说:“我到政法委汇报完工作,想过来看望秘书长,不巧门锁着。”

普天成呵呵笑了两声,打开门,让秦怀舟先进。秦怀舟哪敢先进,赶忙将普天成手里的材料接住,学以前侍候孙涛书记一样,恭恭敬敬侍候普天成进了办公室。

“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顺利,一切都顺利,谢谢秘书长关心。”秦怀舟就将自己在永定区的工作简单汇报了一番。普天成听后很满意,更满意的,是秦怀舟现在的态度。为官者从来不嫌自己身边人多,在瀚林书记发起的这场战役中,普天成算是大获全胜,不但成功将徐兆虎等人置于死地,而且还将自己的力量一个个扶持了起来。前几天,省委组织部又提拔了一批干部,胡兵被安排在了吉东市**副秘书长的位子上,王静育顺利当上了广怀市副市长。就连马效林,也挡不住地实现了他的夙愿。李源被正式任命为广怀市委书记,在考察市长人选时,组织部提了好几个人选,结果不是瀚林书记不满意,就是路波省长有意见,最后何平提出了马效林。普天成立马反对,路波笑着说:“这个人选我看合适。当然,天成同志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们看一个同志还是要看主流,效林同志尽管尚欠成熟,但他对党的事业忠诚,在吉东副书记的位子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复杂的环境中牢牢把握住了自己,不容易啊。”路波一番话,算是给马效林做了定论。马效林到广怀后,吉东空出的位子,自然就让路波提出的人选占了。

这也很正常,来而不往非礼也。路波能明智地把别人推到一把手位子上,只让自己看中的人做副职,已经很不容易了。

普天成心想,能扶上去的,他已扶了上去,接下来,就该物色或培育新的力量了。这么想着,他笑眯眯地盯住秦怀舟。以前他对秦怀舟有误解,主要也是秦怀舟跟马超然走得太近,现在他发现,脱开马超然的秦怀舟还是有可爱的一面的。

“坐,怀舟,坐下谈。”

秦怀舟战战兢兢地坐下,一双眼睛忽而闪在这儿,忽而又闪在那儿,心里扑腾扑腾直跳。他今天找普天成,就是想进一步密切关系的。海东发生的一系列事终于让他明白,只有跟着普天成,才算正道,以前他真是把局势看错了。

“怀舟啊,最近跟老书记还有联系没?”普天成打量了秦怀舟一阵,问。

“前几天去北京出差,还专程看望了老书记。对了,老书记让我一定谢谢您。”

“谢我什么,我也没为老书记做什么。”

“老书记说,在海东,就您对他还有感情,他要我一定把这层意思转达到。”

“是吗,那我要好好谢谢老书记了,他身体还好吧?”

“托秘书长福,老书记的身体还硬朗着呢。对了,老书记还让我带了一幅字,是他写的,老书记的书法现在大有长进。”秦怀舟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卷纸,摊开,是一“虎”字。普天成属虎,难得孙涛还记得这个。望着刚劲有力的这个虎字,普天成一阵感慨。过完这个年,他就五十五了,如果再上不了台阶,怕是秘书长这个位子,也就成了他的终点。

“好字,好字啊,谢谢你,怀舟。”

秦怀舟见普天成眼里没假,就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包东西掏出来,“秘书长,这是我西藏的一位朋友专程带来的,保健药,我也不知道适不适合秘书长,就冒昧带来了。”

“藏药啊,好,放那儿吧。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是得保健了。”

“秘书长哪能说老,您正是人生的黄金时节呢。”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普天成接起一听,是郑斌源打来的,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要不要一起坐坐。普天成一听郑斌源现在也学会了这些,高兴地说:“好啊,你郑大所长请客,我当然有时间了。”秦怀舟听出是郑斌源的声音,知道自己该告退了,便说:“秘书长您忙,改天我再来拜访。”

普天成也不挽留:“那好,怀舟,好好工作,你们年轻人,可不能撒懒哟。”秦怀舟又说了一句感谢的话,告辞走了。普天成这才对住电话,问郑斌源在哪里见面。郑斌源说,晚上有位老朋友请他,想拉普天成一块儿去。普天成说:“人家请你,我干吗跟过去凑热闹。”郑斌源说:“指望我单独请你,不可能。晚上六点半,在海津路川府酒家见。”

普天成答应下来,看看还有点时间,想把手头一份急件处理一下,忽又想起秦怀舟送他的药,走过去打开一看,见是壮阳药,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这个秦怀舟,搞什么名堂。再一看说明,就发现这药不只是壮阳,还有其他保健功用。而且注明,绝无伟哥等成分,是藏家独传的秘方。普天成忽然想起,孙涛书记在海东的时候,有人私下说他精力超强,尤其这方面。他会心一笑,看来秦怀舟送这药,已经送了好几年。不过他是用不着,乔若瑄不在身边,他正常的精力都没处使呢。他将药随手放在了一个抽屉里,想想不妥,又拿出来,放到一个更加保险的抽屉里。扔袋子的时候,一张卡掉出来,普天成捡起来,看到后面有一行小字,除了密码,还有一串数字。他怔怔地站半天,秦怀舟给他送这些,难道就为了感谢?

晚上六点半,普天成如约来到海津路川府酒家,惊讶地发现,跟郑斌源坐在一起等他的,竟是屈妙琪。

“妙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普天成喜出望外地走过去,跟屈妙琪握手。

屈妙琪说,她回来已经一周了,只是不敢打扰普天成。

“好啊,偷偷摸摸,你们两口子合起来骗我啊。”

郑斌源坐在一边,脸上是琢磨不透的笑。

“老郑,不够意思吧,夫人回来,招呼也不打一声。”普天成乐呵呵地说。说完又把目光转向屈妙琪。屈妙琪比以前瘦了许多,但精神状况还好。“怎么样,在国外生活得还习惯?”

“还行吧,谢谢秘书长。”大约是分开时间久了,屈妙琪一时还有点不适应,脸上多少有点不自在。

“什么秘书长,叫我老普就行。对了,孩子呢,没一块儿来?”

屈妙琪说:“超超刚考完博,在等通知呢。”普天成一听他们的儿子都考博了,兴奋地说:“快,真快啊,我还记得他光着小屁股的样子,一转眼,就给考博了。”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屈妙琪的到来给了普天成一份惊喜,尽管他没好意思直接问他们两人的关系恢复得如何,但从两人的表情看,一定是有了希望。普天成替郑斌源高兴,他总算是把感觉找了回来。屈妙琪很感激普天成,一而再再而三地举起酒杯,要给普天成敬酒。普天成起先还热情地喝,不时地跟屈妙琪说些以前的事,后来感觉头有点晕,不敢再喝了。屈妙琪捧着酒杯,意犹未尽,眼里似乎有很多内容。

吃完饭回到家,已是十一点。望着空荡荡的家,普天成心里一阵难过。老郑一家破镜重圆了,他呢?他们的家至今还搁浅在岸上,能否度过这黑暗期,还很难说。

普天成洗了澡,想睡觉,电话突然叫响。他以为是乔若瑄打来的,兴冲冲接起,一听声音却是朱天彪。朱天彪说,金嫚不想在那边待了,想回来。“哥,这女人爱你爱得不是一般,你要好好珍惜啊。”朱天彪说。不知怎么,普天成就流下了泪。都说他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大得无边,可却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股悲怆顿然升起,弄得他鼻子酸酸的。想了许久,他才说:“那就把她送回来吧。”

普天成忽然有个想法,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再也不让金嫚离开他了。他不能把所有的不公平都加在金嫚一人身上,他应该让她幸福。

是的,幸福。

一眨眼,春节就过去了。春节期间,普天成去了趟北京。这是早就有的计划,之所以迟迟没付诸行动,是他觉得时机一直不成熟。春节前夕,“嫖幼门”事件尘埃落定,徐兆虎领刑六年,杜汉武因为还有不少经济问题,案子仍然在调查当中,但相信结局不会好到哪里。他的妻子因为忍受不了这份耻辱,在春节前两天服毒自杀,幸亏发现得早,最后被救下了,但人却彻底失去了记忆。失去记忆好,至少,她后半生会活得干净些。海东的干部因为“嫖幼门”,形象一落千丈,可以说是声名狼藉。普天成年前到北京开会,席间有人故意拿“嫖幼门”说事,连挖苦带讽刺,说海东别的不出,单出新鲜事,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玩儿到幼儿园去。听得普天成脸红。有消息说,瀚林书记也挨了批,毕竟,这不是件光彩的事。

但是不管怎样,风波算是平息了,对手也一个个倒了下去。一直想把普天成打进地狱的王化忠也在这起事件中得到教训,加上他女婿的事,差点就一病起不来。病好之后,他跟杨馥嘉认真谈过一次,言语中满是失落和追悔。不追悔不可能,这样的结局普天成早就想到了。普天成算过一笔账,杨馥嘉至少要在吉东干满三年,三年后,原来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再也没人会翻腾起来。

他的心可以踏踏实实落地上了。

后顾之忧是彻底没了,普天成就又开始盘算未来。他的脚步不会只停留在秘书长这个位子上,不进则退,这句话对官员来说,是再准确不过。

普天成到北京的第一天,先是拜访了宋瀚林的父亲。老首长今年八十二岁了,身板还硬朗,每天坚持打拳,散步,还要下一个小时的棋。秘书给了普天成一个小时的时间,普天成说不够,老首长也说不够,结果就谈了三个小时。老首长跟普天成讲了很多普天成小时候的事,期间多次提到了普天成的父亲。战友之情是人世间最珍贵的情义之一,尽管普天成的父亲活着时,他们之间也少不了吵架。有次为两大军区的换防,还差点闹到军委去。但是现在,老首长的言语里全成了怀念。后来他们谈到了宋瀚林,也谈到了乔若瑄,老首长说:“你们三个,可一定要把自己把握好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绝不能做。你们的身份不同,对党要忠诚,对人民,更要忠诚。别人怎么做我管不了,对你们,我一定要严格。否则,见了你爸,我没法交代。”老首长告诉普天成,他有个想法,想把他们两个分开,“老在一起不好。瀚林那脾气我知道,你说的话,他未必听得进去,他这人太自负,我不大放心,我怕他把你带坏了,现在带坏的多啊。”老首长接着就讲了一个现实中的例子,是他参加老干部联谊会时听到的,也是老战友的一个儿子,他自己腐败,还把手下十多个干部拉下了水。“太可怕了,这在战争年代,是无法想象的,你们这一代人啊……”老首长叹了一声,不说了。普天成马上表态,说自己不会,瀚林也不会。

“你说不会我就相信啊?”老首长这么问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找机会跟有关部门说说,得把你们分开,不能老在一起。还有,我想把碹儿调到北京来,让她陪陪我,老了,寂寞啊——”

一席话说得普天成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母亲,也想起了烟雨迷蒙的很多往事。

往事中有他,有宋瀚林,也有乔若瑄。

告别老首长,普天成开始挨个儿拜门。北京这些关系都是父亲留下的,有父亲的战友,同事,也有下属。普天成带着虔诚的心情,从这家进去,又从那家出来。后来他在北京摆了两桌,将首长秘书和司机以及他们的夫人请到一起,热热闹闹聚了一次。这些关系平时看着不怎么重要,关键时候,却管用得很。那天的气氛很热烈,大家围绕着普天成,说了很多祝愿的话。其中有人就谈到了海东班子调整的事,一位在组织部工作的首长秘书跟普天成透露,常务副省长周国平年后可能就要动,到西北某省担任省长。首长秘书凑近普天成的耳朵,很知心地说道:“这可是个机会啊,别让它白白溜走了。给你透个信儿,你们省已经有人在活动了。”

普天成感觉自己心里响了一声,这人他清楚,他来北京的第二天,就听说化向明也到了北京。

想想也滑稽,前些日子,他们还紧密地团结在瀚林书记周围,打了一场漂亮的肃清仗,这才几天工夫,就又成了对手。

这也怪不得谁,当利益相同时,大家便是朋友,是战友,是同仇敌忾的弟兄。一旦新的利益放在眼前,格局立刻就会发生变化,谁也不会客气到白白把机会拱手让给别人的地步。

普天成在北京一共逗留了一周,该拜的门,都已拜到,该亲近的关系,也都进一步做了亲近。当然顺带着,也发展了一些新的关系。比如他在友谊宾馆结识了一位发改委的女司长,人长得相当漂亮,会五国语言。这都不算,重要的,这女人单身。她有过一个月的短暂婚史,但因双方性格不和,很快离了。按她的说法,她不愿意把自己捆绑到哪个男人身上,她的幸福她做主。这位叫戴小艺的女司长给普天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普天成给她的印象也很是不错,尽管两人相差十多岁,但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普天成离开北京时,戴小艺特意到机场送他,还送给他一句想入非非的话:“你就这么走了,我心不甘啊,想想就像做了一个梦。不过也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记住了,我在北京等着你,啥时来,一个电话,小妹我全程奉陪。”

小妹。普天成又多了一个小妹。

北京此行,普天成一共带了十张卡,都是平时人们送的,原以为绰绰有余,没想到去一趟北京回来,十张卡全不见了,身上只剩可怜的一千多块钱。

他叹了一声,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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