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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拿到了奖金,回到了车间,事情似乎已经过去,但是厂里出现了一些陌生人。
都很年轻,看上去斯斯文文,有的还戴着眼镜,这些人进出在厂部。还有一些新来做工的,一到工场,就打听刚刚过去的工潮,赞扬工人的勇敢,问这样大的事情,该是有本事的人出主意吧?
种种消息叫人不安。张颜告诉颜法,提高警惕。颜法从此不回武昌了,担心在路上遇到不测。他住在马场工棚里,上班下班,都是一群人陪着,也不到外面吃东西。
那天晚上,老三忽然到工棚来了。
“好你个老二!嫁到厂子里了啊,才多少钱的薪水,值得这样卖命,家也不回?”当着许多人,老三大大咧咧地说他的二哥,众人都笑,看着这个莽撞的兄弟。
弟兄俩沿着河边走着。老三见前后无人,严肃起来。“刘石到我那里去了,叫你立刻离开被服厂!”老三说:“他现在也没有地方让你去,叫我们自己想办法。我已经跟一个朋友说好了,他有一间空房子,你暂时到他那里住。”说着,老三拿出十万块钱,交到颜法手里:“先拿着用,以后有钱我给你送去。”
老三和颜法约好,明天天不亮,颜法从工棚里出来,到老三家里去,两人一起去朋友那里。颜法问张颜呢?老三说刘石另有安排,也是今夜行动。
颜法回到工棚,若无其事,和大家嘻嘻哈哈地打扑克。
天不亮,颜法装着解手,走出工棚,星星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城市静静的,周围一个个工棚,都黑漆漆的,偶尔听见里面的鼾声。颜法绕过一个个工棚,没有走大路,从一条僻静的小路出了工棚区,回头看看,有些不舍。朝夕相处的工友,别了!
在巷子里绕来绕去,到了老三家,里面亮着灯。芷秀开门,见了颜法说:“快吃早饭,我下好了面条。”老三已经穿好了衣服,正低头吃面条。芷秀给颜法端来一大碗,颜法一句话都没说,呼啦啦吃完,弟兄俩出了门,绕巷子走出这里。街道上,只有早起的粪车和卖早点的摊子,老三急步走着,不时回头看看颜法。
人力车出来了,两人坐上去,速度快多了,很快到了一个高档住宅区。这里原来是租界,红色的房子,尖屋顶,窗子都是哥特式的。老三介绍说,这是他一个做粮食生意的客户,很合得来,住个十天半月没有问题。
一间小屋子,里面有床铺,有桌椅,还有厨房,在这里隐蔽,是很合适的。颜法看着屋子,想着老三,还真的粗中有细!谁知就在第二天,老三慌慌忙忙跑来了。颜法打开们,问何事这样慌?老三说:“事情紧急了,报纸登了你的通缉令!”说着拿一张报纸颜法看,那上面用硕大的黑体写着:“悬赏捉拿**分子傅颜法、张颜!”落款是警备司令部。赏格也明标着,报信的奖赏五千万,捉拿归案的奖赏一万万!知情不报者,以通匪论处。
“乖乖,几万斤大米!哪个捉到你,发财了!”老三嘻嘻笑。
“不过还真有不贪财的!”老三说:“消息是我们附近卖草纸的女人告诉芷秀的。不然我又不买报纸,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原来芷秀住那里不久,结识了一个穷寡妇,这人是在厕所旁边卖草纸的,连住处都没有,搭一个草棚子,带着两个孩子住。芷秀看她可怜,时常给点东西孩子吃。今天早上,报纸一登出来,女人看见了,赶忙到家里找芷秀。
“你家老二不好了,报纸登着要捉他哩!”女人将报纸给芷秀看,芷秀急忙告诉老三,老三一下都没有耽误,跑来了。
“这寡妇,放着五千万不要,还背个通匪的罪名,真是不简单。积德行善啊!”老三叹息着。颜法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什么行善,是阶级感情。老三问什么阶级啊?颜法说,以后跟你说。两人紧急商量了一会,老三说这里是不能住了,只有去老五那里。老五在汉阳高家畈租了房子住着,那里离市区八十多里地,估计可以躲避。
老三给颜法带来了长衫,礼帽,墨镜,让颜法换了衣服,两人扮作商人,匆匆离开这里。到城边,颜法叫老三转去,老三说,我要送你到地方。你社会经验不足。颜法记起来,那次京汉路罢工,多亏老三蹬那大兵一脚,不然就惨了。两人不敢坐车,就沿着乡下道路走着,走了一天,到了老五家。老五也从报纸上看到了通缉令,正为颜法着急,看见他们,喜出望外,赶紧叫夫人烧饭。吃罢饭,老三要走,老五送他上了汽船回来,对颜法说:“我这里天高皇帝远,你尽管放心住着。”老五在附近一个航道站工作,站里就几个人,每天很清闲,住家在一个山坡上,附近散居着几家农民,安全得很。
颜法住了几天,什么消息也听不到,内心有些焦急。他对老五说:“你去老三那里一趟,看他能不能和刘石接上头,看我再怎么搞?”老五答应了。老五去了四天才回,告诉颜法,安排他去湖南一个煤矿工作,今天就走。
颜法到了湖南煤矿,一个叫职员接待了他,说是自己的表兄,把他介绍到井下挖煤。没干几天,那职员悄悄告诉他,赶紧回武汉,有新任务。颜法疑惑地回到老五那里,老五说刘石来过,叫颜法不要到哪里去,就在这里等着他。什么任务呢?颜法猜不到,老五白日无事,邀颜法去河边钓鱼,两人各拿鱼竿,静静守候在河边林子里,往往到晚上,老五钓了不少,颜法却一条都没钓着。
等了好几天,刘石终于来了。
刘石的眼睛里闪着火星,这在他是不多见的。“傅颜法,好事情来了!”开口就是这一句。颜法问:“什么事情啊?”刘石说:“你怎么也猜不到的!派你去向党中央汇报!”什么?向党中央汇报?颜法被搞糊涂了。党中央多远啊!刘石说,最近中央要在东北召开全国劳动大会,指示国统区派代表参加,市委决定派颜法为武汉工人代表,去哈尔滨参加劳动大会。“给你时间是三个月,你就是爬,也要爬到东北去!”刘石说:“这是死命令,不能讨价还价的,要保证完成参加会议的任务!”
颜法一下子感到责任重大。刘石说,指派颜法,是因为他亲身参加过罢工领导工作,也因为他到过中国很多地方,尤其是逃难,具备很强的生存能力,从武汉到东北,没有这些生存经验,是不可能到达的。刘石要他先到广州,由那里去**,有人等着他。
“最难的是到广州,敌人查得很严,你又是被通缉的,所以你要机灵点!”刘石说,广州的接头地点有两个,一个是“鄱阳旅馆”,一个是“老字号钱庄,”两个都可以联系。
“如问你上级,就说小曾,再问,就说祁大姐。”刘石嘱咐颜法。颜法努力记着刘石的话。刘石叫颜法,这两天好好背诵接头地点,暗号,毁掉一切文字,记在心里。最后刘石说,经费很紧张,组织也没有办法,他拿出十万元给颜法:“这个肯定不够,找你兄弟凑凑吧!”颜法说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刘石满意地走了。
老五来了,问颜法,刘石来做什么?颜法说,我要出远门了,没有钱。老五说,我这里可以凑十万元,要是不够,只有找三哥。颜法也明白,这个时候,只有老三能解决问题,就是老三自己没有,借也能借到。老五受二哥委托,去汉口找老三。老三正在店里谈生意,谈的眉飞色舞。见了老五,丢下客人,把老五叫到附近一个小餐馆里坐下,问老五,你来干什么?老五说,二哥在我那里。老三说,他不是到湖南做煤黑子去了吗?不喜欢挖煤了啊?老五说不是,二哥要出远门了,没有钱做路费。
老三挠着头皮,半天没出声。忽然愤怒地吼道,他在你那里,风景又好,又有吃的,怎么就呆不住,到处乱跑?这人是个颠簸的命!出什么远门啊,倒卖粮食吗!老五笑起来,不理他,由他乱说。果然,老三又问老五,是不是他那些穷党,看他老实,又怂恿着他去出风头、打头阵啊?他们老四的军队现在那样风光,到处得胜!这个时候不好好呆着,万一脑壳玩掉,岂不是太亏了!等他说完,老五说,反正二哥就是要钱,我只有十万元,都给他,估计起码还差五十万!老三又想蹦起来,看看是餐馆,又坐下。无奈地说我明天来。
第二天,老三摇摇晃晃的来了。看见颜法,从怀里掏出一捆钞票来。“六十万,再不够就没有法子了!”颜法见这么多钱,问老三怎么弄来的?老三说你莫管,我有办法。你出远门的人,多带点钱,有备无患。记得在黔桂路上,要是有钱,翠荣不得死!
老三说着就有些动感情。
为了这笔钱,老三把芷秀的首饰全部卖了,还向朋友借了不少。他明白,老二说要钱,那是真的十分需要。老五媳妇炒了几个菜,弟兄三个喝着酒,老三问,你去哪里?颜法说广州。老三想了想说,你不能走武昌,你是上了黑名单的人!
他要颜法不要急,他马上回去,找辆送货的汽车,把颜法送到咸宁,在那里上火车,就没有人管他了。颜法说可以。老三真的找了一辆送粮食的汽车,满满一车粮食,上面盖着篷布,老三押着车,颜法在郊区上车,弟兄俩坐在粮食袋上到了咸宁。去广州的火车晚上开,两人找个小旅馆休息。老三没有问太多,只是嘱咐,路上要小心,遇到盘查不要慌。“只管笑嘻嘻的,你的脸上又没有贴字!”
老三给颜法买了些烧饼,说路上吃。说话晚上就到了,两人去车站买了票,老三提着包,颜法拿着帽子,那火车轰隆轰隆就进了站。颜法上了火车,老三在站台上,看火车开了,老三忽然叫了声:“二哥!”颜法回头,看见老三挥着手:“早点回来!”
火车开出好远了,颜法还在想,记不得有多少年了,老三没叫过他哥哥!
颜法到了广州,打听鄱阳旅馆,坐了汽车,又坐黄包车,找到了。
颜法订了一间房。
先不忙找人,看看地形再说。从刘石身上,颜法学到了很多,尤其那种从容不迫的冷静,真是地下工作的法宝!颜法走过柜台,柜台里有两个姑娘在那里接待客人,另外有两个男服务生,一个在桌子上趴着,一个正襟危坐,却什么事都没有,手里点着一支烟,吸一口,冉冉吐出烟雾。颜法注意到,他的脸背着女孩子们。
这个现象引起颜法的警觉。老板为什么要养闲人在柜台里呢?为什么男孩子不和女孩子调笑呢?一般情况下,有男女一起的地方,尤其是年轻人,都有调笑的。
按照规定,颜法应该去找一个姓朱的经理。找他必须向柜台打听,颜法决定不急。
他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静静想着。残酷的斗争中,稍有不慎,就是毁灭!刘石的话在脑子里响起。颜法在自己房间里呆了几个小时,晚饭时候再出去,女孩子已经换了新面孔,男服务生还是那两个,还是那样呆着,不和姑娘说话。
一种不祥之感升上来,这两人怎么就不挪动一下!地下斗争,容不得一丝反常,不管这里真实情况怎么样,反正不能接头了。
好在还有第二个地点。
早上,他提着包,自自然然地到柜台结账,女孩子温和地为他办了手续,两个男服务生只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
颜法先去车站,确定身后没有人,又从车站出来,叫了黄包车,去“老字号钱庄。”
钱庄开在一条繁华的马路边,左右都是店子。柜台里两个中年人站着,都穿着长衫。颜法进去问:“在这里存钱,要是晚上取,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和气地说:“只要您方便,我们是随时有人的。”
颜法第一感觉是实在。这里没有异常。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些钱,办理存款手续,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这里到番禹,有直达车么?”
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和气地答道:“这里到番禹有车,不过您要是坐船走珠江,风景很好看的!”是规定的暗号。颜法正考虑说什么,那胖子说:“先生是来做药材生意的吗?我们广州的药材很有名的。”颜法按规定答道:“那是要本钱的,我本小利微搞惯了,做不了大生意。”
胖子马上笑起来,吩咐身边的人,在这里看着,他和客人有生意谈。说着请颜法上楼。颜法跟着他,到楼上一个房间里,那人请颜法坐在太师椅上,问他:“你的老板是谁?”颜法说小曾啊!那人笑笑又问:“小曾上面还有大老板吧?”颜法说:“是祁大姐。”
那人激动地看着颜法叫了声同志!
“可把你等到了!自从接到命令,我天天盼着你。”那人说,他就是周老板,奉祁大姐命令,送颜法去**。
“你离开广州之前,一切责任是我的!”他叫颜法,先找个小旅馆住下。等明天买了去**的船票就走。“船票不好买,可能要等两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