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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誓旦旦说要次日在金銮殿骂娘的潘太师喝多了,误了次日上朝。
李棠溪在御书房里向皇帝告假三日,不准。
“臣和侯玉阶这些天被骂惨了,又不能在朝上撒气,还得贴笑脸假装大度。陛下就不能体恤一下,让我出去逛几天街喝顿花酒消消气?”李棠溪在当今天子争储时就跟在身边,惫懒狷狂的性子早被皇帝熟知。
“侯爱卿是不是也要和李知政一起去喝花酒?”皇帝笑问书房里另一个人。
“臣没李大人福气。西北催粮催饷,臣急得焦头烂额,户部铁公鸡一毛不拔,臣正寻思去绑票他一家老小呢。”崇关大定,侯玉阶难得笑语灰谐一回。
户部尚书铁中良,工部巡河吏出身,是个油盐不进的主,除了治河所需银钱拨得飞快之外,其他各部去要银钱,都是双手一摊,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的守财奴作风,直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皇帝斜了李棠溪一眼,李棠溪赶忙岔开话题:“去年立春报国寺儒生辩论会太过冷清,臣今年想去请一位老前辈出山镇场子。”
“哦?!说说看!”皇帝被勾起兴趣。
李棠溪松了口气,借着端茶喝茶的机会,偷偷用袖子拭了额头的细密汗珠。幸好幸好,皇帝陛下上勾了,要不去跟铁公鸡要钱要粮的差使就要落到李某头上,铁尚书那一套几里外都嗅得着的酸词,叫人领教过后终生难忘,要命的是酸词熏着也罢,铁公鸡喷完了口水还不给钱!
“臣受潘太师委托,去请杜老太爷出来骂人。顺便保个媒,拐个大猪蹄膀子回家过年。”李棠溪笑吟吟地应对。
李棠溪青衣小帽,雪中夜访杜家。
“不见不见……”已经喝得微醺躺在躺椅上烤火的杜老太爷一听是李棠溪拜见,还孤身便服,便气打一处来。
李棠溪上次登门还是五年前,两手空空白蹭了一顿酒不说,还把杜老爷灌迷糊了,把杜老二他幺叔视同囊中之物的工部侍郎在酒桌上给褫夺了,杜老太爷半个月之后才回味过来不对劲,从此把李棠溪视同仇寇。
“恭喜杜老爷贺喜杜老爷!”杜老太爷说不见的话音还未落下,门外已经响起李棠溪爽朗喜庆声音。
“我睡着了!”杜老太爷在屋内大着嗓门回应。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门外又响起了李棠溪温醇的嗓音,还如学塾蒙童一样摇头晃脑背诗经,“晚辈可是奉旨保媒来的,还请杜老太爷醒醒,准备点酒水,扣个猪蹄膀子给我这个媒人解解馋。”
五更鸡鸣,许久不上朝的潘太师第一个到皇宫外的候漏院签卯。等了许久,才有陆续上朝靓见的文武大臣来候朝。
过几天就是岁末除夕,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就是为了过个年,朝野上下该干的事都收尾了,跨年的事,也都停顿下来,大家都是人,都得轻松几天过个年。
司礼太监已经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拉长声调唱 “有本上奏,无事退朝”,被潘太师打断了。
“这些年河清海晏,皇上拱垂而治,各位同仁也清闲,老臣没事,许久不见大家,仿着天桥的口舌场子,来给大家说一段,给大家捧个笑场?”潘太师模仿天桥说书人瞎子顾顺的样子,双手一抱,向朝上各位大臣做了一个圈揖,惟妙惟肖。
皇帝赵垣想起李棠溪说过请杜老太爷出山骂街的事,当下忍俊不禁,大喝一声好,摘下手上的扳指向潘太师抛了过来,十二分纨绔地喊道:“赏了!”
御史台一位骨鲠老臣却十分不高兴,跪地谰阻:“庙堂之上……”
话刚开头,就被潘太师硬崩崩打断了:“这地儿不是天桥菜市口吗?哪是什么庙堂哪,这不,前些天诸位还在这里吵成一团的么,还动了手,不少人头发胡子都被揪掉不少吧?!”
“崇关奏章未到,各位就在此地又吵又挠的,外人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市井里面长舌娘们捕风捉影搬弄是非呢。”潘太师把头上帽子摘下来倒捧在手上,话头一转吆喝起来:“诸位看官听众,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去年冬至日,国子监太学生杜由在江南一个小郡里和当地学子们打了一架,打架的原由,诸位听说过么?认真想过么?西北一战,不到两个月死了四万多精锐键卒,杨氏在西北的三千余人死绝,杨氏一门孤寡,至今无十七岁以上的成年男儿。杨氏被围时,以一万五千人拼死了北庭二万多人,一万二千豫陇子弟无人苟活,未死一人的江南,学林士子尽道杨令不知兵!?”潘太师停顿一下,冷笑一声,“二十二年前,先帝被围澶城,江南的士子们,是不是也要腹诽一句英明神武的先帝也不知兵呢?怎么就轻而易举落入北蛮子的圈套了?”
“潘老头一介粗鄙武夫出身,今天就与诸位说说沙场上的旧事。”